“醒醒,醒醒。”
像是有张尖利的喙在敲打着枝干。半梦半醒中他便在心底思索:这究竟是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杂雀,敢来叨扰他的清梦。
待醒来,必要它好看。
乍一清醒,繁复艳丽的尾羽抢先撞进眼里。
“你总算是醒了。”眼前光鲜的大鸟收回在他身上来来回回敲打的长喙,边弯曲颀长的脖颈徐徐理顺倒逆的翅羽,边将流光的眸斜来:“这次睡了多久?”
“没有多久,我才睡下,统共加起来……也就几十年吧。”心底的气势弱了几分,梧桐舒展开浑身枝枝叶叶:“倒是您,许久没有来过了。”
话是如此,只不过即使越了多少年过去,他始终还是如此让人移不开眼目。
“哦?很久了?”凤鸟张开收束两侧的翅,煽动几下落到地上,头颅依旧骄傲地昂着,只是目光稍垂下,打量着脚下的土地披了一层薄薄的草被。
“是,很久了。”梧桐想了想说道。
“黄帝之后?过去了多久?”
“……”梧桐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与他解释,踯躅了半晌只是说:“您果然是很久没有来过了。”
“不过,您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没有向人间看一眼吗?”
“不久前我看到了一群人赶着一群牛马向西边去。”凤鸟说。
“哦,想必那是吐谷浑,星象说他将往去白兰,只是要过很久他的后代才能显达。”梧桐悉心地解释说,话落之后又沉下心思索一会儿,补道:“不过这该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吐谷浑?他是谁?”凤鸟问。
“黑帝颛顼之后,这样说你会清楚一些。”
“颛顼?他是谁?”
“……”
“算了。”凤鸟宽容地没再问下去,片刻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于是说:“后来我又看到一群人在厮杀,嗯……好像是在厮杀?我不敢肯定,只是死了许多人。”
“我来这样跟您说吧,”梧桐说:“离您上次来到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现在的世道……乱得可以。人会杀死自己的父亲兄弟,卖掉自己的妻母子女,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温情,人们动辄就要争夺,争夺就会互相残杀,残杀就要死人,死了的人比活着的人还要多,尸横遍野,惨不忍睹。总而言之,跟以前已经很不一样了。这样的世道您根本不需要降撒福瑞的征兆,所以……我不太明白,您这次来是做什么的?”
凤鸟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总算低下一直以来高昂着的头颅,似乎在一层新萌发的春草之间发现了什么格外惹人注目的东西,久久地注视着。
半晌他说:“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吗?我虽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可是你看,这里的草木还都跟以前一模一样。”
梧桐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是一片油油的绿草,绒绒一层躺在润湿的土壤上,似乎还伴着清新淡雅的香味。
“是真的。”梧桐说着还不忘方才未得到答复的问题:“那么,您这次是来做什么的?”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凤鸟说:“或许马上就要诞生一位改变乱世的君主?”
“若是这样的话,我应该早就醒来,在这里恭敬地迎接您才是。”梧桐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是……”凤鸟点点头,他转了个身,身后拖在地上迤逦生姿的尾羽一扫,却蓦地止住。
“您怎么了?”
“嘘!”凤鸟伸长了脖颈,像是在跟随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他偏头过来问道:“你方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声音?”梧桐奇怪地看着他:“哪里有什么声音?方才只有您和我在说话。”
凤鸟没再与他解释,他像是真的听到了什么,于是循而寻找那发声的源头。抬起一只伶仃纤细的爪止在半空,探听清楚后又小心翼翼地绕到梧桐树的身后。
那里有一只草垛,是被什么人铲起来的,如同来往雀鸟四方衔来枯枝野草筑成的一个鼓胀的巢窝,可是哪里会有雀鸟把巢搭在树下?
“您发现了什么?怎么了?”梧桐担心自己的身后,着急地一遍遍询问着。
凤鸟却并不急着答复他,屈身下去,长喙点点衔起纷纷的草芥,方才那声音也随着越来越清晰,慢慢地能够辨出应该是个活物发出的凄厉的喊声。
“我也听到了,到底是什么?谁在哭?”
从草垛中逐渐裸出一个新生的婴儿,身上草草裹着一幅破布,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面色难看,还就着整张脸沾满了脏兮兮的小草和土粒,乍一出露,身上还爬着的几条虫见了光,于是纷纷滚向暗处。
尽管看起来像是快要死了的样子,哭声却依旧这么嘹亮。
过了一会儿梧桐总算看见那高贵的鸟儿从他的身后走出来,不过嘴里衔着一个婴孩。
“啊……怎么回事?您怎么找到了一个婴儿?”梧桐诧异地看着那个突然安静下来的孩子,方才还哭声阵阵,如今却抿紧了薄巧的唇,没了声响。待凤鸟站定了脚步才看清楚:潮红面色,如柴瘦骨。
“梧桐,快给他点水喝吧,不然他会死的。”凤鸟支起丰顺的毛羽接住那团“小烂布”。
“水……水……哪里有水?晨露,哦!等等——”梧桐正抖擞着枝叶找寻清晨承奉的露水,猛地一滞带些狐疑地看向凤鸟:“不过,您……要救一个人?”
“不然呢?”凤鸟问。
“可您知道的,我们都不能插手这种事情,人的生死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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