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可不可以不要总是蒙着脸?
痛,好痛,腹部尖锐的痛,仿佛有什么在流逝一般的,浑身轻飘飘的,仿佛黄泉路上。
如他这般肮脏堕落,除了无间地狱,还能到哪里!
是谁,是谁在轻轻的,呼唤着他,“快点醒来吧!为了宝宝……”
宝宝,什么宝宝……
聂慕霄睁开了眼睛,然后,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阳光般的,怔忪了须臾,再然后,感觉到了某种暖流,缓缓灌入心田。
“醒了吶,醒来就好。”雪堕尘望着那双一如初生动物般的孱弱但是野性十足的眼,一如春水般的,笑了,然后从一旁有些不耐的谶手中,接过刚刚熬好的药碗,小心翼翼的,吹凉药汁。
“你先喝药,然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吶。”
聂暮霄睁大了眼睛,惊恐之色形于外。
“是啊,很重要的,所以你要乖乖的,先喝药哦。”雪堕尘不自觉的,诱哄着,然后把汤匙送在那毫无血色的干涸的唇上,满怀期待的,望着他。
聂暮霄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蛊惑了,然后悄然的,张开唇,一股淡淡的苦腥味,顿时入口,然后,是渐渐的回甘。
“不苦,对吗?”雪堕尘写意一笑,恰似窗外桃花,伴随流水,桃花流水窅然去。
“……”聂暮霄什么也没有说,想起了娘亲手中的琴弦。
丝丝迭迭,全是关情。
待到药碗空空,雪堕尘泛起一抹满意的笑靥,然后小心的,为他拭去唇侧溢出的药汁,看似轻描淡写,却时刻注意着他的表情。
“首先要抱歉吶,我们家的银霜救你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是一身血了,所以我们要帮你清洗,所以…”雪堕尘意有所指的,但是感觉到,那个年轻男子,身体一下子僵硬了。
聂暮霄几乎想要立即死去,悲凄的闭上眼睛,上苍为何还要如此的折辱于他。
“不要惊惶,我是医者,医者自是无所禁忌,你可以叫我雪。”雪堕尘爱怜的,抚摸着他冰凉的手背,像是安抚着幼兽一般的。
“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为你诊脉的时候,发觉,你已经有了两个月左右的身孕,你大概一直无所觉察吧,所以这一回出血,差点把宝宝流掉吶!”雪堕尘轻声呢喃着。
聂暮霄呆滞了,像是根本无法接受般的,剎那间面如死灰。
“放心,孩子,暂时是保住了。”雪堕尘斟酌着,究竟用怎样的语言,可以解释清楚当前的窘况,能够直接告诉他,他的生命虚耗太多,已经油尽灯枯了吗?
一直默默守在一旁的谶,轻轻拉了一下他衣袖,“师傅,他…”
失神片刻的雪堕尘,这才发现,聂暮霄紧握的右拳,渗流着一滴滴的鲜血,像是控诉一般!。
“你…”他迟疑了。
“我?”聂暮霄似乎还不习惯说话,沙哑着声音,一如裂帛一般的,“我……”
“乖,什么都不要说,等一会儿再说,乖!”雪堕尘随手拿过丝布,为他包裹着掌心被指甲滑伤的口子。
“你,你不觉得我这样很恶心吗?我,我怀,怀…”聂暮霄却似急欲想要把一切发泄出来一般的,呻吟着,然后那样孱弱的容颜,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倒一般的。
“嘘,我是医者,医者是救命的,所以吶,听我的,这不是你的错,这般身子,都是天命,你什么都没有错。”雪堕尘按住他拼命挣扎的双手,然后直直的盯着他。
“天命……我不要,我不要这般天命!”聂暮霄蓦的低吼着,然后眼前一黑,瞬间昏厥了。
◆◆◆
雪堕尘几乎不留痕迹的,叹息了,一旁的谶,神情戒备的。
“师傅,他能撑过今晚吗?”
“也许,不能!”
“切,早知道我们这些天为什么这么忙碌啊。”
“谶,为人医者,济世救人,不到最后一刻,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是是,师傅,但是他六脉阴虚,失血过多,心脉凌乱,而且还,还胎气不稳,屡有小产迹象,随时可能一命呜呼,师傅,你要怎么救啊!”
“谶,人生一世,若真的想要活下去,什么奇迹,都可以发生,为师也并非一筹莫展,只要,他真心想要活下去。”
……
而床榻上的聂暮霄,从昏厥中缓缓醒来的时候,听见的,正是这段对白。
想要活下去吗?
为什么活下去吶?
他不想,他一点都不想!
活着,不过是被一个又一个的人凌辱,为一个又一个人伤害!
他什么都没有,到最后,什么都没有!。
渐渐的,他感觉到某种熟悉的无力,任凭黑暗撕扯着自己的残躯,是哪里,这是哪里?
是哪里,都不重要了,朦胧之间,他听见了一阵婴儿的啼哭。
是那样的,摧人心肝。
哭声渐弱,哭声渐无,为什么,他看见自己身下,是一点一滴的鲜血!
如此的肮脏,和慑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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