笾毕星君不歇不喘不气不恼,显然是乐在其中。在俩人一番你跑我喊式的努力下,纸鸢稳稳地飞在了高空。
“星君,你的那只鸡飞远了!”柳拾音兴奋地嚷嚷着。
笾毕回过头,正好看见柳拾音仰望天空的侧脸。长睫如霜,柳眉带寒,眉宇间却蕴含着四月的温暖。不像女子的顾盼生辉,他的眼眸中,是人望不穿的流年。鼻梁高挺,嘴角微弯,乌黑的长发闪烁着墨绿色的光泽,在微风下扬起丝丝缕缕,丰神如玉,叫笾毕星君看得失了神。
天上一纸鸢,心上一少年。
“星君,快过来歇歇吧。”柳拾音拍了拍身边的青草地,眉开眼笑的样子。
笾毕应声过去,顺势靠在柳拾音的肩上。
“我从来没有这样跑过。”某星君又眯上双眼。
“累么?”
“很开心。原来天地之间还有这么快乐的事。”
“快活的事还多着呢,以后我带你一一去玩,好吧。”
“多谢你了,渡心上仙。”
“呃,不用叫得这么正式。随便叫就好。”突然觉得很别扭。
“好的,鸦兄。”
“不要叫我鸦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事儿还怪多的。”笾毕嫌弃地说。
“你!星君,你!自己玩去吧!”柳拾音扭过头。
“哎”,笾毕用手肘碰了碰柳拾音,“真生气啦。”
某傲娇不理他。
“小仙知错了,柳大爷。”
柳拾音揪起嘴换了好几种形状却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一副愤恨欲自尽的样子。
“好了好了,本大爷就先不跟你计较。”
“谢大爷。”笾毕顺着他笑着说。
柳拾音哈哈大笑起来,第一次笑得那么大声,那么开心。
他开心,笾毕也很轻松,突然注意到柳拾音的长发都快及膝部了,伸手便去触摸,那柔滑的感觉,令人爱不释手。柳拾音把头发全甩过来搂在怀里,得意地说,“全身上下,我只喜欢自己的头发。大家都笑天下乌鸦一般黑,只有头发的黑,不会被别人笑。我要留好长好长,千年万年都不会剪。”
“哦?那岂不是你人已经回到家头发却还留在我毕宿宫?那我就死死抓住,除非你回来求我我才松手。”
“你这家伙!”柳拾音像只饿狼一样狠狠地把笾毕扑倒,不料忘了分寸,俩人相拥着滚下山坡。笾毕被拽散了头发,压倒了衣领,摔丢了佩玉,粘一身杂草,起身啐一口,都是草梗。鸦兄这家伙,哪来这么大力气。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柳拾音指着狼狈的笾毕嘻嘻嘻地笑着。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头上还挂着几片树叶,挺有异域风情啊。
此地正是背靠树林,面朝小河。笾毕拿跟棍子,在河里捅得起劲。我戳我戳戳戳。
“你干什么呢?”
“这凡间的乌龟,一碰就缩头,天界的乌龟怎么不是这样?”继续左戳戳右戳戳。
“你们天上的乌龟,那都是见过世面的。”
“你都是从哪学来的这些歪理。”
“本大爷可是博学多识见多识广,喝足了墨水的。”
“长得倒也像墨水。”
你怎么可以这么用这么平淡的语气把一句这么气人的话说得这么与你无关!柳拾音眨了眨眼睛,没有反驳,谁叫自己是只比墨还黑的乌鸦呢。
“星君,你见过渡鸦么?我就是一种渡鸦。渡鸦通体黑色,我的胸腹却是白色,因此从来都不被鸦群接受。它们说我是杂种。没人给我取名字,没人愿意跟我在一起。乌鸦结群营巢,混群游荡,而我没有家,柽柳就是我的家。你看,就是那棵,生命力强,好活。以前我常常栖在柽柳树上,冷的时候,疲惫的时候,受伤的时候。我时常想它,所以就姓了柳。”
笾毕静静地听着,没有安慰。他知道柳拾音不需要安慰,再多苦难,他都轻松地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面对这样一个经历过岁月暗淡命运放逐后却仍然坚强从容谈笑风生的人,不要给他同情,如果能给,就给他一份陪伴。
“拾音,真好听。我也想要个这样的名字。叫什么好呢?”
“嗯...就叫...毕睡不醒!”
“哦?不愧是柳大爷,真有文采啊!柳大爷,不如你变回原形给小仙瞻仰一下。”
“不变不变。”坚决摇头。
笾毕抓着拾音的衣袖,星眸闪烁,楚楚可怜,像个要糖果的小孩儿,如果你不给,那一脸的期待马上就会垮下来变成眼泪。不出所料,笾毕星君半个字都没说,就把柳拾音拿下了。
原形真的很丑啊。连嘴,腿,脚都是纯黑色,翅羽、尾羽及部分体羽都有绿色闪光。翅远长于尾巴,嘴形粗壮,鸣声简单粗厉,胸腹倒是白的鲜明。笾毕想象这样的一个小东西在霜雪轮回里孤苦无依瑟瑟发抖的样子,心疼地连叹息声都破了。
“是不是很丑。”小乌鸦躲开笾毕的视线,跑远远的。
笾毕追上前把他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像是得到了无比珍贵的宝贝。柳拾音显然没有意料到 ,楞了许久,星君不嫌弃么。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笾毕正一遍一遍地摸着他的白肚子。
“摸够了没有别摸了快给我放手!”
“好好好,不摸了。”笾毕乖乖地放开白肚子,然后去摸他毛茸茸的小屁股。
“你给我滚啊!滚啊啊啊!!!”一声响彻山谷的咆哮,震得方圆十里内的鸟雀野兽惊散溃逃,死伤参半。
挣脱不了的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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