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天伸去扶聂原的手在空中一顿——手机响了。
两人再度对视。
“是我姑。”乌天攥着手机说。
“……她……她是不是在外面。”
急促的铃声催命般回荡在屋里。
乌天手一抖,摁了绿色的接听键。
“姑……我……在家……在睡觉……开门,噢,我穿下衣服,你稍微等会儿。”
乌天一面说着,一面指指角落的衣柜。
挂了电话,乌天匆匆从衣柜里拿了几件衣服出来,扭头对聂原说:“我姑在门口等着开门,你先在这儿躲一下吧!”
聂原一听,吓得瞪圆了眼:“好、好……”
聂原裹着床单儿钻进了衣柜,柜门合上,视野里成了一片黑暗。
衣柜本就不大,再塞个一米七出头的男生进去,就拥挤不堪了。聂原后脑勺和腰都被柜子里的隔板顶住,两腿绷着,才将将关上柜门。
腰又酸又疼,那地方也疼,身上裹着潮乎乎的床单,聂原在心里祈祷乌校长快走,乌天赶快来放他出来。
但这一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反正到后来腰以下都麻了,双腿绷了太久,即便是冬天也出了一身的汗,头晕乎乎的。这柜子是木柜子,门很厚重,聂原想可能是待了太久,缺氧。也因为是木头门,门稍微被推开一点,就会有“吱”的声音。
聂原只能不断对自己说,再忍忍。
起初还能隐约听见几句乌天的说话声,后来说话声也听不见了,耳畔只有自己越发粗重的呼吸声。
……
聂原几乎是一头栽出了柜子,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聂原趴在冰凉的地板上,把嘴张到最大,用力呼吸着。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聂原把床单胡乱裹在身上,踮着脚走到了屋门口——屋门是开着的,一眼望过去,偌大的客厅里空无一人。
聂原走到门口,见乌天的靴子没了,拖鞋摆在鞋架上。
看来是和乌校长一起出门了。
聂原怔了几秒,转身回屋,虽然身上又黏又腻,但还是面无表情地套上了自己的衣裤。临走前,聂原将那张已经皱巴巴的床单扔进了厕所里的塑料盆,想了想,又将盆里接满水。
然后聂原,离开了乌天的家。
去学校的公交车上,聂原发现坐在自己身边儿的老太太一直盯着自己看,吓得他全程都缩着脖子——害怕是乌天在自己脖子上留了什么痕迹。
直到老太太要下车了,才拍拍聂原的肩膀,面带犹豫:“小伙子,你这羽绒服是不是穿反了啊?”
聂原低头,羽绒服确实穿反了,一路上都没拉拉链,没注意。
老太太拄着拐杖下车了,聂原弯下腰把脸埋进了臂弯。
无声地叹气。
为什么成了这样子,聂原想,做贼一样藏在衣柜里,又做贼一样在公交车遮掩着自己。
真难受。
到了寝室,聂原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秋衣秋裤,又把脱下来的脏衣服洗了,晾上。然后他整个身子倒向了床。
聂原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慢慢回想起今天的事——来找乌天,乌天和蒋澜澜在一起,然后自己就和乌天……
他不知道还可以这样的。
但乌天笑意盈盈地坐在床沿看着自己的时候,又觉得拒绝不了——尽管闭上眼,乌天冲蒋澜澜微笑的画面就浮现在眼前。
聂原苦笑,渐渐睡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聂原去小卖部买了袋方便面,他没碗泡面,但桶装的又贵三块钱,便只好把面饼捏碎,就着点而开水,洒了粉包的粉当干脆面吃了。
填饱肚子,聂里掏出历史书看,一页页翻过去,忽然一张夹在书间的纸掉了出来。
聂原捏起纸看了好半天。
第二天下午,同学们都返校了。
乌天到教室的时候聂原正低着头做物理题,一把糖忽然噼里啪啦落到聂原眼前,遮住了草稿纸上刚刚画好的受力示意图。
聂原抬头,乌天正站在桌前,笑着看向自己。
“出来。”乌天说着就去拉聂原的手。
聂原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起身随乌天走到了教室外面的走廊上。
“昨天我家有个表哥结婚,我给忘了,我姑来接我去……他在度假村那边儿包了个酒店,我们昨晚就住那儿的,今天中午才回来……我在那儿家里打电话没人接。”
聂原沉默两秒,说:“那会儿我已经回学校了吧。”
乌天伸手摸摸聂原头顶,轻声问:“好点儿了吗?”
“……没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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