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在广和园内行了晚宴,宴毕又摆驾听鹂园。皇太后爱听戏,梁业年早早便派人到婺洲请了有名的戏班子,在宫内排演了数月,准备在今日以戏做寿,给皇太后贺喜。
夜色初降,那大戏台三层高筑,暗室圆井相通,开幕唱了《百花献寿》,镶翠贴金的戏子借着辘轳吊上吊下,演着升仙下凡的戏目,徐銮呜钟,壶天宣豫,令人如坠仙境。
一曲唱罢,空中捧出百丝灯,神女新妆五彩明艳,满天飞花中,对岸的金水桥烟花高升,耀眼璀璨。众人隔岸观望,忍不住啧啧称赞。
范安仰头看着,他一介贱民,若不是一朝阴差阳错进了这宫门官场,一辈子怕也见不到这样的美景:歌舞升平,浮光盛世,好似宫外人间都没有一丝疾苦。
但烟花易冷,太平易碎……范安看着远处的烟火哗然迸开,落下万丝霁光,那声音响彻云宵,他莫明却觉得悲伤,这宫廷再热闹繁华,于他范安,不过镜花水月,终究不是真实的。
他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往远处的李见碧看了一眼。
那李见碧竟也在看着他。
范安与他四目相对,喧哗叫好声中,李见碧的眸色映着满天烟花,却如风下清水般宁静平和,那容色如玉,无声温柔,令人看了心里一暖。范安朝他笑了笑,这一笑不同平日的猥琐讨好,情至使然,水到渠成。如千里之外遇故人,知已相交一杯酒,即使萍水相逢,也叫人如痴如醉,无声感慨。
此时烟花燃尽,周遭突然静了下来。众人纷纷低下头往回走,那李见垂眸转身,随身旁一众侍御史往听鹂台前去了。
范安旁边的梁业年轻推了推范安,道:“范大人,在寻思什么呢?这么入神?”
范安呵呵笑了两声喃喃:“方才那戏台上的牡丹仙子真漂亮阿……”那梁业年笑了一声,说可不是么,我亲自在婺洲选的花旦,姿色不俗,你若喜欢,陪皇太后多听几出,后面还有几台戏。
众人在台前落坐不久,喧鼓慢起,戏子啼唱莺转,开唱《银河鹊渡》,圣上在前陪坐皇太后,时过两数,台上的戏目换了一拨,皇太后听得高兴,圣上不走,身后的众臣必然也是奉陪到底。
李见碧坐在刘熙身后两排处,他本不爱听戏,坐得久了不免神乏,大病初愈本不宜太过劳累,今天一宴支撑到此已让他开始头昏了。
他旁边的御史中丞看他脸色有些不对劲,便劝他到后面的小阁楼里坐坐,“那楼里有床榻,不少在人现在都在里头,大人也去躺一躺,圣上走时下官叫你。”
李见碧看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梁业年,说不必了,你看内阁那几个都在位置上坐着,那阁楼的茶榻是替年事已高的老学士备的,我有这般老吗?还需到那处躺着等?
他说话的功夫,一倒茶的宫婢到他面前来替他添了茶水,突轻声道:“李大人,禄台上有人找你。”李见碧闻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问:“什么?”
那宫婢伸手递给他一折小纸,道:“这是那人托我给你的。”说完一低头,踩着碎步往旁边的坐位去了。
李见碧指尖一捻展开那小纸,只见一行小字:子屏有信。
李见碧屏了一口气,皱眉往那戏楼二层看了一眼,手指细细将那纸条撕成了碎条子。他心中惊疑,余光四顾了一番,寻思了一会,终是沉不住气慢慢站起了身。
旁边的御史中丞看了他一眼,道:“往茶阁去吗?”李见碧轻嗯了一声,说我走开一会儿,很快会回来的。
李见碧从身后茶阁的后门走,饶了一圈到了那戏台的后门。他在那门边站了一会,来来往往许多准备上台的戏角,看到李见碧都不禁多瞧了两眼:众大臣都在前台听戏,这人是谁?怎么却跑到后门来?
李见碧站了几数,从二楼的禄台上走下一位女子,脸上的戏妆未卸,明墨重彩,鬓花步摇,正是方才在戏台上演牡丹仙子的花旦儿。她走到李见碧跟前,笑道:“李大人,是我找的你。”那戏嗓莺莺,即使说着话,也带着甜腔。
李见碧打量了她两眼,那花旦上前两步突握住他的手,道:“大人跟我来。”
李见碧下意识挣了开去,压了声音问:“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笑了一声,说大人怎么了,我是替那人送信给大人而已。大人到我的角屋里来吧,你把那东西给你。说着竟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了。
李见碧觉得事出不对,他心下惊疑,不敢上前去。思量了一会,没上楼,直接走回了戏台前坐下。
台前的戏唱了一半,远处的梁业年坐在中间,饶有兴致地哼着戏曲。李见碧皱眉听了一会又站了起来。那御史中丞说大人又要去哪儿?李见碧道去阁楼,你等我片刻,马上回来的。
他重新绕过茶阁往禄台去,再没犹豫,径直上了绣梯到了那花旦儿的角屋门口。那花旦儿正在门口等着他,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她笑着将李见碧拉进了屋,转身将那小门关上了。
第26章 花旦
场面一时颇为尴尬,这李见碧平日处事何等的高贵冷艳,如今纡尊降贵地主动要拜范安为师,难得脸热一回,却贴到了人家的冷屁股上。那旁边内阁的几个辅官幸灾乐祸地看着,将李见碧身后的几个侍御史气得五窍都要冒了烟。
“拜师这事若不是你情我愿,又有什么意思?”刘熙扶起了范安,“君子之言不能儿戏,若爱卿真已收了梁家的儿子为学生,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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