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重新独自一人处于慢慢匀速绕圈的旋转门小隔间中时,祁安感到了某种强烈的释放感。右肩在增加重量,右手上帆布袋的提绳也狠狠地咬进手指内侧。单独一人时,才充分显现出自己作为自身的存在属性。无所依凭地独立于运动空间中。
走在隔了一面玻璃的老人后面,祁安突然很想戴上耳机真真切切地听某一首歌。断断续续回旋着响起副歌部分的女音,心中对那旋律的完整性竟生出渴望。
《no fate ae》!前一天在只放电影配乐音乐的咖啡馆里反复循环播放的那首曲子。
不知是由歌曲联想到人物容易,还是由人物联想到歌曲容易。也不知是因歌曲才对人物产生特别的感应,还是因人物复生出对聆听某一首音乐的渴望。也许二者存在心理上不可均分的对等性。
完全陌生和完全熟识,都能让人无所顾虑地无所谓,而在半生不熟的关系前,却会异常地放大凸显出扭捏虚伪和不自然的半遮半掩。然而再怎么亲密的关系,绝大部分都像是永远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得到改善地徘徊在完全陌生与完全熟识之间。
亲疏关系的决定权在于心理时间。可是,他至少不会和她在这个旋转门中永远地匀速绕转下去。即使,她在即将转向之前的目光中望见了他,有了那一箭中的的转身回眸,即使她已经成为他的道具那么久。当然,她也没有赶去追上他的念头。
其实,他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于她而言,尚无追寻的必要。
☆、恒沙聚墨
长相学生气十足的男摊主站在林荫大道上的人行走道内侧,身前架着一张摆满各种款式的包的可伸缩长窄四脚铁桌子。细长桌腿上的白色漆皮已经零零落落地脱落过,露着锈迹斑斑的铁杆。桌面上的包包,拥挤而有秩序地一排排堆放开来,那些没有被眼前路过的人穿在身上的颜色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去了那里。
梳着时潮发型的年轻男子,静默无声地站在自己的摊位前。根据他的面貌长相,祁安觉得他更适合留一头稍长的自然碎发。持续的冷风从他不着帽的头际飒飒迁过,令他真正感到冷的却是他那已经带上了皮质手套的双手。不停地掌心相贴着摩擦双手,却对已被冷风均匀摩挲出红痕的双颊和耳朵不予理会。在他的摊位周围找不到任何可以被称作广告的最低限度的提示性标识。他与路人没有眼神的交流,甚至几乎没有发现他与哪个匆匆走来的人正面相对过。没有吆喝,只是如冬之沉沉而又深深的宁静与岑寂。
除勤快的双手外偶尔动作一下的是双脚。也许是被迫无奈于长久单一姿势的站立,偶尔挪动是为了换至另一个可以长久维持的熟悉的曾经站立姿势。脊背挺得笔直,仿似有隐形的柱子用隐形的绳子固定着他的腰部以上,却是就那样空荡荡地倚在风中。被冷气冻住的面庞,因频繁转动而润滑的脖子关节,被冷风擦得油亮的皮质夹克和也许是被夏天的阳光晒软的牛仔裤。他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立于一大堆女性包包之前,不无有不负责任之嫌地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一切。
祁安远远地望着他,再从他的摊位前慢慢走过。她从各色包包上抬头微微仰视他的脸时,他的漆黑双眼正专注地望向别处。祁安暂停脚步朝他望着的方向看去,视线的延伸被凌空挡住,那是在街对面左右两幢气派大厦后面的丝毫未经修饰而全然处于施工中期阶段的高层建筑。那条狭而高的正在施工中的建筑面貌似乎吸去了他的全部注意力。在自由权利原则的情况下,兴许可以就两者的关系进行多面向多角度的联想。当她转回头再仰视向年轻摊主时,发现他已经转换了视觉目标。
她当然没有买他的包。只买当下真正需要的东西,是常年行走生活中早已固化的习惯。自己并不是世间金钱的永续流动不可或缺的一环。祁安从他桌前的侧边走过,沿着台阶拾级而上,坐在他后方超市广场外的冰冷石砌凳子上,视线刻画出他在微微吹拂的冷风中僵直的背影。
她在看他,也似乎知道他正看在什么方向上。祁安伸直双腿,把帆布袋放在脚上,怀里堆着折成两节的大团大衣外套,电脑包自右肩经石凳垂挂下来。两肩肩膀与地面水平而对。
只是,会否有人在像她看他一样地看着她呢?他又以怎样的心思神色在看她呢?一双粉红色运动鞋突然出现在她正看在远处地面的余光中。那抹粉红在灰色水泥地面上被加了大把粉色颜料般的快速晕染开来,渐渐占据了整个视野的中心,并且具有层次感地堆叠起来。异常的色泽夺目得可怕,与灰色地面相区分的界限也逐渐模糊而失去了分明的圆润线条。一眨眼睛,那些也许真正存在的东西依旧存在着,只是现在这一刻并不在自己眼前。
祁安倏尔转回头,极力扳正注意力神经,使劲一眯眼睛后去盯视自己放在大衣外套上呈十字包拢着右手的左手,去盯视虎口边上已经变得很淡了的被荆棘拉出的一条狭长疤痕。皮肉被荆棘拉开来滋生出粒粒血液时的刺激快感,已经如疤痕一般淡去。肉眼可辨的淡疤的存在,似乎只是作为自己曾经有那么一种经历的提醒。然而若身为曾经经历过的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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