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安查探似的快速回头,俯身在相机前的男人正按过快门。她猜测他固定下来的,是坐在船上的两人相视的画面,并且只是作为他的作品构成的一小部分,而人物的动作又渺小而细微得不易察觉。崇尚模糊的印象主义风格。下一刻,祁安发现他神色柔和地侧脸看了自己一眼,未笑的脸上隐约有笑意。继而举目远眺,并深抽一口他的烟。近乎透明的一束烟袅袅飘往湖面。
祁安站起来,一边按低了耳机上的音量,一边将随烟而去的视线收回。在第一个字正预备无畏地从双唇间跃出之时,里边突然间不作任何预告地嘹亮起来的阵阵鸣笛声使她乍然转移了注意方向。明显是多辆警车的鸣笛,不仅吞噬了她几近出口的语言,更是穿透湖边走道上人群的嘈杂,打破了暗色幽寂湖面的平静,好像正在景区中游逛的所有人,都能够听到那声声具有警示意味的告急性鸣笛。两艘划船早已遥远得看不清对方。
此时,亭子中的人,除了这个摄影之人,所有人都如湖边走道上的绝大多数人一样,脸上毫不掩藏地显露着疑惑的神色,朝着传出那些阵阵巨响鸣笛的方向作无谓的张望。并且,在下一秒看向身边的陌生人的脸时,脸上依然是尚未褪去的与对方无关的疑云。那一刻,他们毫不设防,有疑惑的人如脸上的略带烦恼的疑惑一样,都近乎天真。
她看到了他。
那个在忽快忽慢的人堆里穿插着快步行进的男子,他没戴帽子,没戴眼镜,没围围巾,没用高级单反相机,可是他仍然穿着那双突出醒目的粉红色耐克运动鞋。她一眼看到她来时的路上人群中那抹分明不同于周边他人的快速移动时,就在纷乱的腿间瞥见了他脚上穿着的粉红色运动鞋。正是那双鞋子,叫她认出了他。
他的双耳插着耳机,浑身黑色的装束使他袒露在外的脸颊、脖子和双手显得愈加白皙。远远望去,气色绝佳地白里透着粉红,好似刚淋过冷水浴,也许与迎面冷风的吹刮并无甚多关系。肉眼可辨的形体的轮廓气质,充分而迅速地使他与远近身边的所有人区别开来,肩膀以上的大致线条更是直接明示他体质形态上的与众不同。
他好像没有听到此刻正使得他之外的人们满脸疑惑的阵阵警笛鸣响声。确切地说,他不是没有听到那警示声,也不是没有看到周边人们无知天真的良善神情,只是,他在专注着什么,随着他的快速前进。那使他专注的对象,令他对周遭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一路偶尔停歇下来的快速穿行如过无人之境。双眼随着身体的前进往视野里的每一寸快速扫视一遍,带有明确地捕捉到一些什么的心理意志,间歇着停下脚步,只是为了用平板电脑永恒地截下他钟意的眼前图景。他的双手正拿着平板电脑一路照过来。他很赶时间,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他的双脚正快速穿越着经树叶间隙投射到步道上的缕缕夕色光线,向她的这个方向走来。
☆、宿命智通
她的脑子很清醒,然而,她又该作何反应?
她呆望着,向着一个点凝聚,忘了眨眼,以至于那个移动着的点越近却越模糊起来。从身侧举起一只手来,摘下了插在耳朵里的仍播放着音乐的耳机,她早就听不清那一声声“for you”了。望着那个快速移动的身影,脑子里闪现一幕幕相关或不相关的影像片段。
她知道,不知明确从何时何处开始,自己始终在有意无意地寻找着他,想要面对面地迎视他,甚至想要跟他面对面地开□□流,无论用自己的国语还是用他的英语。在走着路的时候,她每一个凝神扫视的时间间隙里,有好那么几刻是思忖着碰面之后要跟他谈些什么的。好像有好多好多话,又好像即使不可移转视线地面对面也是无可言语地不知启齿为何的,而每一次的最后,那些设想全都烟消云散了,像山边的晨雾一样不知去向地逐渐模糊着消散开去,又仿佛不知于何时自天空掉落下来的一团云一般在每一处都留下了丝丝痕迹却无从查询地拔过。
从离开四季咖啡小屋后进入国际青年旅舍开始,她一直以来都隐隐约约地觉察到有一双眼睛在某处以她为聚焦点地观看着她。不是行人陌生人带有欣赏意味或无所谓意图地观看,也不是对她的容颜流连忘返,要从自己身上发现一些什么或已经发现了什么又继续的探视yù_wàng在那束她不明了的视线中尤为强烈。多年孤身走南游北的生活,已使她对以她为终点的视线甚至她不经意觉察到的不以她为目标的目光都尤为敏感。
她明白,从某处开始的寻着她的眼神,至少在那每一个当下并无恶意,只是她又不明白,他为何会对她的身影产生兴趣,以至于甚至如此藏而不露又锲而不舍。除了她自我的内在感觉,她知道,她整个人对于时下热衷于社交网络、娱乐真人秀、电子游戏、ktv唱歌、上网购物和成群结伙地吃火锅等等的年轻人来说,是乏味甚至索然无味的。她就像与她同样年青一代的男男女女完全失去了关联。她是一个以看似年轻的ròu_tǐ和年轻的年龄欺骗着世人的人,两者对她均不具任何可观的理想意义,也许它们提供了她孤身行走着的实际现实价值。没有健壮的年龄和躯体,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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