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苏旋睡着的时候静静守着,清醒的时候陪他聊天。
“从我记事起,就住在一个很小的孤儿院里。孤儿院不大,两层小楼,一个不算宽敞的院子。孤儿院里的孩子也不多,最多的时候有十二个吧。院长是一个五十多岁很和蔼可亲的老妇人,我们都叫她院长嬷嬷。她经常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微笑着看我们玩耍。她对每一个孩子都像亲生的一样疼爱,那个时候我也不觉得自己跟别人有什么不同。后来,我上学了,学校每学期都会开一次家长会,每次都是院长嬷嬷来充当我的奶奶,每当我回头,看见坐在一堆年轻家长中的她,看见她对我微笑,我都会觉得很安心。”
卢苏旋靠着枕头,仰望着天花板,目光深远,似乎陷入远远的回忆里。
“直到小学四年级,那个学期的家长会开在12月24号。按照惯例,老师先把学生和家长集中在一起开一次,然后留下家长单独再开一次。散会之后,我们在教室里等各自的家长。这时,一个男生大声嚷嚷说我是个没人要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我反驳他,我有嬷嬷,嬷嬷很疼我爱我。他说,‘可是你没爸没妈,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你是个野种,是个孤儿!”班里很多同学跟着起哄,我懵了,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冲上去和他厮打起来,有人拉架有人起哄有人帮架,直到我们被拉开,我被嬷嬷紧紧护在怀里。我和那个男生的衣服都被撕破了,身上也有很多抓痕。那个男生的家长冲嬷嬷大吼,‘你是怎么教育孩子的!这么没有教养!’,我怎么可能忍受别人这么说嬷嬷,我也朝她吼,‘是他先骂我的!是你儿子没有教养!你凭什么说我嬷嬷!’嬷嬷捂着我的嘴,不让我说话。那个家长非要学校给个解释,不然不会善罢甘休。然后老师把同学集中起来,调查取证。调查结果表明,是他先动口,我先动的手。那个家长抓住我先动手这事不放,非要我给她孩子道歉。嬷嬷走到她面前,说‘事实证明,是你的孩子不对在先,要道歉也该他先给我孩子道歉。你大可以去问问这些同学,苏旋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如果不是被惹急了他能去打你孩子?你一口一个没教养,你就有教养了?有教养能教出这么个口无遮拦的孩子?孩子也许不懂得他说的话的严重性,你作为一个大人还不懂吗?孤儿也是人,也有尊严。你的父母有一天也会死掉,只不过晚了那么几十年,你觉得这区别能有多大?我倒是觉得,这里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比你比你孩子早懂事儿。不要让别人觉得你一个有爹妈的人还不如一个没有爹妈的孩子!’我第一次看见嬷嬷那么严肃,也第一次看见她一口气说那么多话。在场的很多家长也都纷纷支持嬷嬷,那个家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她带着那个男生给我道了歉。他们道完歉,嬷嬷指着那个男生跟我说,‘苏旋,你也跟他道个歉,不管怎样,打人是不对的。’我虽然觉得委屈,还是按照嬷嬷的话给那个男生道了歉。回到孤儿院,嬷嬷给我换衣服处理伤口的时候,跟我说,‘这件事也许只是个开端,也许它会在你的心里产生阴影。我希望你不要去介意别人的眼光,他们之所以戴着有色眼镜看你,是因为他们自己的丑陋。如果以后,再有人中伤你,你无视他们,这样他们就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无聊了。没有父母不是你的错,你的父母也并不是不想要你而抛弃你,只恨他们没有命活到现在看到这么可爱的你。还有很多人爱你,你有很多小伙伴,孤儿院里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他们都很爱你,你要用心去感受。’那天,嬷嬷买了很多好吃的,分给我的那份别人要多很多。我们一起装饰圣诞树,一起唱圣诞歌,在院子里玩老鹰抓小鸡,还写了许愿牌。我当时的愿望是‘希望院长嬷嬷一直都陪在我身边。’。”
卢苏旋的表情渐渐哀伤起来,眼睛里闪着泪光,声音也变得哽咽。
☆、第十六更
“可是,那是我们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圣诞。第二年夏天,她就因病去世了。去世前,她对我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因为这些年很多人来领养我,我都躲着。她希望我好好地活着,要坚强,要善良,要变得强大,如果有好心人来领养,希望我不要再躲。我哭得浑天暗地,当时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比她对我更好了。一年一年地过去,很多小伙伴被领养,又有很多新的小伙伴进来。我仍然躲着来领养的人,我舍不得离开那个我一直生活的地方,直到我大了没人再想要领养我了。”
除了焦斌的事,董子格第一次听卢苏旋说这么多自己的事。他一直默默地听着,直到卢苏旋讲完。
“院长嬷嬷如果活着,一定很欣慰你长成现在这样出色。”
董子格想到和自己相处时的卢苏旋,想到兼职时认真踏实的卢苏旋,想到自力更生的卢苏旋,想到别人口中品学兼优的卢苏旋,想到和沈婷婷和解的卢苏旋。
“相比一般的孩子,你很出色,很优秀,很坚强,也很善良。”
“我不知道你对我的评价这么好。”卢苏旋有些不太相信地盯着他。
“我也是第一次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临睡前,董子格扶着卢苏旋在床上擦了脸,刷了牙,然后拿体温计给他试了体温。
比正常体温稍稍偏高一点。
怕他再次烧起来,在吃消炎药的时候,加了半份退烧药。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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