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中,虫蚁窸窣,泉石泠泠。
昏黄的火光,将绯衣公子俊秀的面容映得幽幽祟祟,沉黑的瞳眸泛着一丝妖异的绯色。
他笑道:“你还不知吗?”
“你已经身在千佛寺中。”
王火烧瞠目道:“什么?”
“千佛寺就是这么一个荒僻古怪的石窟?”
突然,一个声音道:“非也非也。”
“刘梦得曰: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有千佛万祖栖居,有宝经金卷典藏,纵使一座荒败石窟,又如何成不得古刹名寺呢?”
“阿弥陀佛,施主你着相了。”
声音缥缈,从石窟深处传来,在这空旷的洞穴中几经回荡后,回音不绝,空灵诡奇,直透人心。
众人遥遥望去,见洞窟深处飘荡着一个亮黄光点,足有十丈开外,却于眨眼之间,便已到跟前。
那是一名手提灯笼的僧人。
身披灰布僧袍,右手提灯,右手持珠,面容平凡至极,如同路边的一块石子。瞧过一眼后,擦身而过,他日再遇,绝计不会认得。
僧人笑吟吟看着这群突然而至的客人,将每个人都打量了一遍后,对沈浪竖掌为礼道:“阿弥陀佛,贫僧了悟见过沈施主。”
“这已经是施主此月第六次大驾光临了,能得天下第一名侠如此青睐,鄙寺上下倍感光彩。”
又转头对赵碧穹道:“赵施主安好。”
“五日前,贫僧才与施主秉烛手谈。然而那天施主去的匆忙,留下一局未结。五日来,勾的贫僧心痒难耐,无法安眠。”
“今日又见,喜不自胜,还望施主施舍一点闲时,完成残局,了却贫僧心愿。”
一番话听的众人大为惊异。其中,沈浪与赵碧穹尤甚。
他们从未来过此处,也从未见过了悟,而了悟的口气却仿佛与他俩熟识已久,此时的闲谈不过是与老友寒暄。
至于他提及沈浪六临千佛寺,赵碧穹五日前曾与他秉烛弈棋——更是绝不可能。
除非沈浪与赵碧穹有分/身之术,并且两人又同时缺少了来过千佛寺的记忆。
一时间,气氛有些古怪与沉凝。
了悟仿佛并未察觉气氛变化,他扫了一眼沈浪与赵碧穹身后众人,微笑道:“二位施主真是交友甚广,每次都带来不一样的客人,为鄙寺增加了不少活气。”
闻得此言,沈浪心中已然明了。
这了悟所言,曾临千佛寺五次的沈浪,和曾与他下棋的赵碧穹,恐怕是此前假扮他们二人,诱骗江湖高手前来寻宝之人。
而这懵懂僧人,将他这真正的沈浪,和真正的赵碧穹,与那两个骗子认作了同一人。
沈浪微微一笑,道:“虽然大师认得在下,可在下却是与大师初见。”
沈浪本以为了悟会困惑惊疑,孰料他竟理所当然地笑道:“沈施主自然是不认得我了,恐怕连来过这千佛寺也记不得了。”
又冲赵碧穹颔首笑道:“赵施主大约也是如此。”
沈浪道:“大师,此话何意?”
了悟摊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道:“怎好让贵客在此地与我闲话?”
“请随我来,我们边走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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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悟提灯领路在前,众人跟行在后。
洞窟深邃幽僻,如同一条蜿蜒曲折的肠道,宽阔之处可供三人并肩同行,狭窄之所只容一人矮身钻过。
晶莹的石乳上水珠滴下,落进人的脖子里,冰冷彻骨,犹如针锥。灯笼昏黄的火光,将众人的身影投落在石壁上,宛如鬼影缭乱,拉得又细又长。
时不时,有大风从石窟内呼啸而过,如幽冥鬼哭,如怨女低诉。
沿路经过无数条岔路,纷繁错杂的如同一棵大树的枝干上伸出的枝桠,岔路又现岔路,枝桠又生枝桠,这不禁使沈浪等人想起冰川道上的那片密林迷途。
每经过一条岔路时,沈浪试图探查其中情形,却都徒劳无功。
因为所有道路皆未点火,黝黑无光,混沌一片。
只在每一个路口处,立着一尊形貌各异的石佛。
石佛左手持着法器,右手捧着油灯。
豆大的火苗颤颤巍巍,只能照亮拳头大小的一片,如何能让沈浪看清道路深处的形貌呢?
沈浪等人跟随了悟不知拐了多少条岔路,经过多少尊石佛,忽然看到一座向岩壁内凹形成的天然石室。
石室极大,高五丈,长十丈有余,雕梁画栋,朱柱漆金,一排朱红大门用一块黄铜大锁锁死。
高悬一块文采辉煌的牌匾,名曰“地藏殿”。
从外观之,除了没有琉璃宝顶外,此殿与其他寺庙的佛殿无甚区别。
自从地藏殿起,一座座佛殿、楼阁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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