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颇为奇怪张无惮这几句话说得简直自掘坟墓,不似他以往做派,但知他定有深意。既然张无惮有意同鲜于通继续理论下去,那他便出面接下,不能让成不忧坏了惮弟谋划。
成不忧愤而出剑,令狐冲举剑迎击。张无惮屈指一弹,使出自风清扬处得来的弹指神通,将两剑荡开了。
成不忧只觉剑上巨力传来,宝剑差一点脱手,后退两步定睛再看,却见剑刃被弹碰之处竟然已经豁了一个小口。他再看令狐冲也是拿不稳手中剑的模样,还当张无惮指力强劲到此等骇人听闻的地步,面无人色,呆立当场。
令狐冲也摇晃了几步才站住身形,低头一看青冥宝剑,他的剑倒是全无损害,仍是认认真真检查了一遍,叹气道:“惮弟,下次可不能如此了,你这一指的力道连花岗岩都能劈开,这宝剑我刚得不久,可经不起这般糟践,你喊一声‘收手’,难道我还不听吗?”
张无惮肃容作揖道:“是是,下次再也不敢了。还当谢过令狐兄仗义援手。”
让成不忧差点剑柄脱手的力道是他弹得,可一指将千锤百炼的精钢宝剑戳豁,这能耐他当真没有。是令狐冲剑出如龙,飞快拿青冥宝剑在成不忧剑身上戳的。
青冥宝剑何等锋利,一戳自然会有豁口,盖因他出剑太快,成不忧其时只顾着后退,并未看到,其余人等站得远了,更是看不真切。令狐冲再装作担心青冥剑也让张无惮戳坏的模样,这般唱作俱佳,看成不忧就再无怀疑,只默默收剑退回队伍。
这一手神乎其神,显然也慑住了其余人等,便连华山弟子都忘了喝彩。四下寂静中,张无惮又看向鲜于通,笑道:“鲜于先生说起门下弟子去胡青牛处求医还能说得振振有词,可是忘了自己对救命恩人胡青牛做过什么了不成?”
鲜于通神色微变,旋即平静如常,困惑皱眉道:“蝶谷医仙胡青牛的大名我只是听过,却从未有幸同胡神医相见,救命恩人云云,就更无从说起了。”
张无惮笑道:“你不认胡青牛便罢了,只是你扇子里的金蚕蛊毒,却不知你肯不肯认?”
鲜于通心下大惊,他手中这柄从不离身的折扇中暗藏机关,扇柄内藏有金蚕粪土磨成的粉末,乃是苗疆不传之秘。昔年他同苗疆女子相恋,始乱终弃后便被下了此毒,鲜于通逃离她家中时偷走了这对金蚕,幸得胡青牛熬了三天三夜救助方才捡回一命。两人义结金兰,才有后来鲜于通同胡青羊的一段孽缘。
若说胡青羊之事还能是胡青牛告知的,这扇中藏毒之事,他做得十分隐秘,本绝不该有第二个人知晓,莫不是眼前这人当真能掐会算,已将他诸般手段看得通透?
鲜于通在丁勉败阵后还敢出言,便是依仗着金蚕蛊毒,若是此番能胜了张无惮,那江湖上自会传他美名,有丁勉在前,输了也无妨。
此时被张无惮一言喝破,鲜于通不禁慌乱,眨眼间却已见他逼至近前,下意识将持扇的右手拢在身后。张无惮并不同他硬抢,只一掌拍在他小腹上。
鲜于通身不由主向后摔去,口吐鲜血落回剑宗阵营中。封不平面沉如水,双手将他接住,见他伤势虽重却并不致命便未再理会,一把将折扇抢过来扣在手中。
张无惮道:“封先生自创一百零八式狂风快剑,乃当世俊豪,只可惜弟子运不旺,得意大弟子早殇;子女运不旺,独子也早殇——诸多祸端加身,您就没有想过也许其中另有缘由?”
封不平蜡黄色面皮抽动半晌,紧扣住鲜于通两手,听他喊道:“师父,弟子自小便在您身侧长大,便拿您当亲生父亲一般看待,您不信我,倒反去信那小鬼?徒儿这柄扇子还是加冠礼时您送的,他说是金蚕蛊毒,您便信了不成?”
封不平将他扔给成不忧,摊开折扇,见扇面上写着郭璞的六句《太华赞》。扇子是他赠给鲜于通的不假,可扇柄上却不该有一个机括。
“……”封不平默然半晌,轻轻扭动机括,向着鲜于通面门催动内力,不多时便听他惨烈大叫起来。
他神色恍惚,一瞬间整个人都似散了架一般便要跌倒,还是身后丛不弃托了他一把,劝道:“师兄,咱们回山再处置这叛徒!只可怜……”想到师侄和小侄子,一句话说不下去了,咬咬牙把泪憋了回去。
成不忧点了鲜于通哑穴,也红着眼道:“大师兄,您还当保重。”
封不平木然四顾,见岳不群、宁中则都礼貌地垂下了眼,嵩山派丁勉、陆柏也不同他对望,苦笑道:“这第二场,根本也便不用比了。”
想他嘲笑岳不群荼毒弟子,占据华山二十载就教出来了这么二十几个徒弟,还都个个武功平平,可谁料到他的弟子,不仅武功平平,人品更是不堪入目,戕害同门,迫害手足,全无人性,可笑他还招其为婿,当真是天底下第一瞎眼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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