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这才活了转来,抬手捂住公子话口,泪目凝噎:“不可!不可!吾愿粉身碎骨,只望公子永安!不敢生受公子誓言,望公子且自收回,无言再复。”
公子扯下江夜如干姜手指,拉过他身子,吻于额头,口中坚道:“古有一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吾遂愿同死,不愿独活。唤我官人罢,心意既明,何必空自掸虑,妄负今朝?”
江夜泪滴下锦被,泅湿一片,耳鼻口皆是空明,心中豁然明朗。却原来公子从不曾有贰,只未说与他听罢,而他径自胡乱猜测,出言刺伤公子,痛及自身,非愚蠢二字能道清耶!
“官人……”
公子慰然微笑,轻抚他莹白小脸,低头便对那红润咬唇,亲将上去,虽力有不周,却情意缠绵十足。
须臾,江夜软软如泥,双臂如索缠绕公子颈间,轻拂公子耳畔,面红如血喃喃道:“自君别后,孤枕难眠,夜儿甚念官人……”
公子闻言嘿笑,面目似复有神韵,双手游移上下,却又抱憾苦叹:“嗟为夫此时力有不逮,望娘子宽恕则个,他日——必携娘子数登极乐……”
柔情蜜意道不尽,二人鸳鸯娇缠半日,困倦不已交枕睡去。
却说十余日后,顺洙镇发生一件奇事,百姓纷纷拍手称快,相携去往南山参见。其中尤以某些商贾贩夫为主,竟以天王老子解其苦厄为由,公然庆贺。富贾大户多露天摆筵一日,来往客人可自在落座,随意飨食;贩夫走卒皆自减物价,本该十钱银子,今且给个七八钱银子便可。
你道为何?
却是那东山虎寨,倾全寨之力,纠集一伙不大成器之小寇小流,合力灭了山南匪窝,吞并其势地也!
你道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非也!虎寨于时,多有威名存于百姓间,因其虽越货而不杀人伤生,可民间放贷而其利不甚高。更甚者,虎寨主与官府勾结,有冤没处伸时,可投银告往,不日便有人写罢状书投递官府,容人上堂声诉区区肺腑。
☆、第六章 江南未明夜,娘子思为夫
外头街市闹腾喧哗,小院里清静悠然。
这日,江夜于亭榭诵读诗书,公子身体已是大好,便怡然做画相伴。忽闻得此事,感心头大恨已除,慨然乐之,欣然拍手称快。江夜勾唇一笑,并不太惊诧,却似早有预料一般,公子不解其意,拧眉沉思不多时,遽然心惊弃笔,骇然问道:“可是你……?”
江夜却坦荡道:“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正是江夜所为。趁官人熟睡日,窃行得东山,求得昔时大汉,请为我报仇雪恨。不曾想,他竟是寨主,亦有意吞并山南匪寨多时,今便借我意气,一鼓作气攻劫而上,灭了那可恨匪寇!”
公子久久未言,须臾却叹:“世道倾颓,人心不古,想昔年盛世,开门不避户,路不拾遗,今已不复往日矣!”
江夜心中惴惴,恐公子怪罪,见他叹着浮世,便也将心放下。以手轻抚那圣贤书,口中喃喃念道:“至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何其艰难耶!”
公子忽而闻诗,粲然一笑,又想起他早些时日做的两句油俗诗,径自开口嘻道:
“江南未明夜,娘子思为夫。
阳关风沙定,为夫念娘子。”
江夜置书步至公子身畔,眉头轻蹙,犹豫不定,终是喃喃念道,似自语似梦呓:“……阳定?”
公子一笑,顺口应道:“此之谓我姓氏名也。阳氏,乃江夜夫家之姓。”
说来可笑,俩人早已话衷肠,却未曾问这名讳家世。恐世人鸳鸯比目多为此所累,故此,俩人平日也不尽提及,免受那无妄之患,忧心忧虑,离心忧苦。
已是二月春风时,亭榭周遭垂柳皆剪出新叶,园中姹紫嫣红欲夺人眼,足下这一毯香草,近看却似莫颜色。公子目光遥望远处,十指紧扣江夜手指,忽低低诉与身世。
“我乃江南富户之子,姓阳名定。八岁时,家中来一道姑,说能识人望气,断其祸福。为爹娘望后,皆能言明前尘往事,半点无差池,高堂以为神,便倩她入内堂以观我丰格。却不想,直一见面,她便骇然大退,口中咤然念道——”公子忽地住口,江夜便抬头相望,还未曾知晓那判词,心中却莫名渗颤,有模糊泪珠欲落。
“她道:此子命盘错乱,似有改动之疑,较凡人少却一魂一魄,天生不定于户,不归于家。若有日他欲离家,切莫规劝阻拦,此乃他所报偿于汝也!若实是不舍,可取名曰“定”,或可使他多留待几岁。若非为之,则宅中定生灭族大祸,切记我言,谨慎行事。”公子说罢此处,却是一笑掩面,他已三年未归家,不知家中福运可到得?
江夜听罢犹然未语,不觉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不知为何当日初见公子时,那股子熟悉触觉复又重现。这“一魂一魄”之说法,他似曾于某地听过,恍惚无法忆起,却自有某种莫名之伤痛,仿佛击中心肺一般,令他禁不住痛哭起来,如丧考妣,心痛欲死。
公子大奇,问道:“哭甚?”他并非身世飘零,如何惹得娘子痛哭涕下?
江夜懵忡抬手,轻揩脸颊,却见剔透晶莹眼泪,茫然道:“我哭耶?”
公子拉他近身,尽拭其泪,疑然轻笑道:“你竟不自知?此泪天上来?”
江夜怔怔摇头,幽然道:“实是不知,适才未察泪流,只心痛难当,却似刀绞火烧一般。”
公子疑道:“为何?”
江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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