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王府,段白月正在对月独酌,一柄钝剑放在面前石桌上,闪着幽幽白光。
一个轻巧身影从围墙上跳了下来,见到院中有人,明显被吓了一跳。
“又去哪了?”段白月放下酒杯。
“大半夜不睡觉,坐在这里是要撞鬼吗?”段瑶松了口气,“还当又是师父。”
“师父在三年前就已经仙逝。”段白月提醒他。
“那说不准,万一又活了呢,借尸还魂这种事,他熟着呢。”段瑶解下腰间七八个小竹篓,里头装着各色幼虫,嗡嗡叫起来直教人脑仁子疼。
“三眼血?”段白月随手拿起一个,“运气倒是不错。”
“喂,我守了快半个月才抓到这一只。”段瑶警惕,“你要自己去找。”
“你想多了,我还真没心情与你抢虫养蛊。”段白月摇摇头,“回去收拾包袱吧。”
“你又要将我送去哪?”段瑶瞪大眼睛。
“我要去一趟楚国王城。”段白月道。
段瑶后退两步:“你要去就去,关我什么事?”
段白月答:“因为你有用。”
段瑶:“……”
“留你一人在王府,估摸等我回来之时,宅子都会消失无踪。”段白月道,“不是被你炸飞,就是被仇家炸飞。”
段瑶泄气,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你就会利用我。”
“如何能是利用。”段白月道,“早跟你说过要收敛脾气,少气走几个先生。别人十四岁便已经在考状元,你不会吟诗作对也就算了,居然连话都不会说,想想也是心疼。”
段瑶双手捂住耳朵,原本想听若无闻,视线却被桌上那柄钝剑吸引:“这是什么?”
“不知道。”段白月摇头,“刚从地下刨出来。”
“你去挖人祖坟了?”段瑶狐疑。
“是师父临终前留给我的。”段白月道,“叮嘱务必要在今夜挖出来。”
“你大概又被坑了。”段瑶拿起桌上竹兜,看都懒得多看那柄剑一眼。
段白月赞许:“我也这么认为。”
八岁的时候带自己上山,随便采了一把不知是何的毒花,说是插在房中能令功力大增,结果第二天看谁都是重影,走路头重脚轻险些栽进水里。自那之后傻子也能长记性,便再也没收过来自师父的礼物,这算是第二件。
段瑶打着呵欠回去睡觉。
段白月仰头饮下最后一杯酒,也带着钝剑回了卧房。
三日后的子时,段瑶看着面前两匹马问:“只有你我二人,就这么悄悄摸摸出王府?”
段白月点头:“自然,难不成还要敲锣打鼓庆贺一番?”
“我以为楚皇知道这件事。”段瑶委婉道。
段白月摇头:“除你之外,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这件事。”
段瑶:“……”
西南王暗中前往楚国,这可是杀头的罪。
虽然知道他也不会将此当一回事,但……好端端的,去楚国做什么?
“驾!”段白月一甩马鞭,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黑色骏马四蹄如风,踏碎一路星光。
积攒了一夜的露水从屋顶上落下,在地上溅开料峭春寒。
王城里头,做早点的小摊主也支开板凳桌椅,赶着这阵天气再卖上几天驱寒羊肉汤,也就该换成包子稀粥烙大饼,毕竟越来越暖了呢。
“十碗羊汤,二十个大饼。”一队官兵呼啦啦坐下,看起来像是忙了一夜。
“好嘞,几位稍等。”老板手脚极快,须臾便将羊汤大饼端了上来,显然与众人熟识,笑着问道,“最近怎么看着大家伙都在忙,昨儿早上张统领也是带着人巡逻,来我这吃的早点。”
“没什么大事,日常巡逻罢了。”打头的官兵草草敷衍两句,便低头大口喝汤吃饼,老板见状也识趣噤声,没有再搭讪。心里却开始有些没底,看着架势,莫不是真出事了吧?
皇宫里头,楚渊喝完药,依旧头痛欲裂。
这几日明里暗里虽说一直有人在查,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古力当日在同福楼吃完烤鸭之后,又去茶馆听了阵小曲儿,便心满意足离去,甚至还给了琴娘不少赏银,看上去并无任何异常,众人还当他独自回了府,没想到在仅仅过了几个时辰,就被更夫发现陈尸巷中。
“皇上。”负责彻查此案的官员名叫蔡晋,“现在城里已经有些风语风言传出,依微臣所见,还是尽快将此事告知阿弩国才好,多拖怕是无益。”
楚渊坐在龙椅上,眉头久久未曾舒展。
这两年西北边境虽说看似消停,矛盾根结却一直就没有被消除,各部之所以会按兵不动,一是忌惮朝廷兵力,二来便是因为有阿弩国从中协助,现如今古力惨死楚国王城,沙达脾气又一向暴躁冲动,若是被人从中挑拨,只怕隐患无穷。
“皇上。”见他一直不语,蔡晋不得不再次小声提醒。
“朕亲自修书一封,后日派人送往阿弩国。”沉思之后,楚渊终于出声,又问,“千帆也该回来了吧?”
“回皇上,沈将军约莫七日后便会抵达王城。”蔡晋道,“若是路上快马加鞭,五日就能到。”
楚渊点点头,挥手让他先退了下去。
楚国疆域辽阔,越往北便越冷。段瑶刚出西南时尚且穿着单衣,几日后便换上了厚夹袄,连晚上吃饭都不肯离开火盆,只恨不得钻进被窝就不出来,却偏偏被段白月拎着一路出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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