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吓得怔了片刻,滞在原地没有动,也就是在这片刻间,秦英的袖底闪过两道银光,原来他在袖中藏了不止一柄短剑,银刃划破黑暗,像离弦的箭矢一般,向乐诚飞驰而来。
曲鸿和风长林不约而同翻身跃起,挡在乐诚面前递出手臂,长剑短笛,一高一低,只听铛铛两声,两柄短剑应声而落,落进漆黑的湖水。
这不意间的默契令两人都略感意外,各自侧过头,短暂地交换了一个目光。然而他们根本来不及开□□谈,秦英便已追至。
他翩然落地,落在长廊尽头,断桥之前,堵住了四人唯一的去路。
一面是莺歌楼,连着灯火阑珊的临安城,一面是断桥,连着荒芜深郁的孤山,西湖的水像漆黑的镜子,城中的亮光,山中的暗影,一并映在广阔的湖面上。
子时将近,城中已是人烟寥寥,但还是有人发现了桥边上的纷争,临安毕竟是都城,天子脚下,有江湖人士贸然打斗,难免引起躁动。风长林已经听到岸上的呼声,暗暗心惊,可秦英却不管不顾,显然已经怒到极处,顾不得旁物了。
断桥和孤山之间,还隔着一道长长的白堤,风长林望着狭窄的堤岸,咬牙道:“我们冲过去,逃进山中一避。”
“想得倒美,没那么容易。”秦英冷笑一声,扬臂便要翻弦,三尺六寸的瑶琴被他揽在手里,轻若无物,风长林大觉不妙,深知不能让那琴声响起,忙纵步近身,递剑相搏。
谁知秦英是故意诱他,见他向自己袭来,用袖子把琴一卷,另一只手斜斜递出,手中短刃擦过他的肩膀,直取他背后行囊。
镖箱还装在行囊里,风长林哪敢怠慢,匆忙闪身,剑势也跟着乱了。秦英紧逼不舍,挥舞短剑一通连斩,剑光宛如火树银花,每一斩都刁钻至极,风长林以云水剑相抵,长剑和短剑击出一连串铿鸣,他被逼的连连后退,脚底踩到堤岸,差点失足滑落。
秦英仍旧一脸从容,将他逼到岸边后,扬手往琴上扫去,充沛的内劲顺着琴弦向四面八方荡出,绵延不绝。
秦英的琴上功夫曾是天下一绝,“翻弦索命”的称号令江湖人闻风丧胆,但那毕竟已是往事。过去十余年间,连摘星楼御主都找不到他,世人当他早已死了,他隐姓埋名,藏于青楼,武功竟没有半点退步,反倒比过去更加精湛。
无形的锋芒比有形的更可怕,风长林深谙此理,急忙运功抵御,以内息封住耳道,才暂时免遭琴声之扰。
秦英见他岿然不动,略感惊讶,挑眉道:“小子,你的功夫还算不错。”
风长林咬牙道:“前辈虽然身手了得,但也莫要小觑了潇湘派的剑术。”
秦英提声怒道:“别跟我提这个名字!”
风长林怔了一下,接着道:“前辈,潇湘派到底做了什么,竟令您如此憎恨,求您先说出来,其中若有误会,晚辈愿尽力开解。”
秦英见他一脸天真赤诚,怒意更甚。
曲鸿本来偷偷绕到秦英的身后,打算伺机出手相救,忽地听了风长林的话,心中又气又急,暗道,你这说法将人激怒之外,简直没有半点用处,人家都要取你脑袋了,你居然还想着解开误会,也不知是耿直还是太傻。
若是在过去,遇见这般傻子,他早就远远躲开了,可现在,他却无法放着风长林不管。
他以玉笛为剑,翻身出臂,轻巧的笛身直取秦英手中弦位。
秦英被他抢了个措手不及,振袖而躲,勉强错开他的攻击,玉笛虽然没有触到琴弦,却以剑气撕出一阵疾风,打乱了琴音,恼人的旋律也因此止住了。原来他料得琴上功夫不论如何繁复,其根基都是旋律本身,旋律若乱,威力便大减,出手一试,果然如此。他的玉笛灵便轻巧,变化多端,用来扰乱琴音刚好合适。
秦英终于露出意外的神色,回过头来打量他。
趁秦英分神的功夫,风长林荡开一剑,将短剑格开,翻身重回堤岸。他对曲鸿的意图心领神会,将右手之琴交予他对付,自己以长剑与左手短剑相搏,两人合力与秦英周旋。
虽然以二敌一未免不武,但对方是绝顶高手,又是抱着杀意而来,二人便也顾不得太多,使尽浑身解数与之对抗。三人在狭窄的堤岸上战成一团,过了十几招,秦英渐渐失去耐心,怒道:“鸿儿,你是非不分,认敌作友,究竟是为何!”
曲鸿暂时稳下脚步,驳道:“姑姑,我并非认敌作友,只是不想再枉做错事了。”
秦英仰天长笑三声:“真是可笑,你从不做错事,难道就得了好报吗!你受过的苦累,哪次是你甘愿的,哪次不是别人强加于你的,你难道不恨吗!难道就任由你父亲枉死吗!”
曲鸿短暂怔住了。他看着秦英的表情,他的嘴角挂着冷笑,连说出口的词句都是冷的,他的愤怒犹如深渊,其中装满了他所不懂的事。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的浅薄与弱小。
在黑衣杀手的身后,风长林奋力喊道:“不是这样的,鸿弟,我绝不会让他枉死的!”
曲鸿抬起头,目光越过秦英,刚好对上风长林的眼睛,纵使在漆黑的夜里,他的双眸也依然明亮如星。他的声音夹在精疲力竭的喘息里,被风吹乱,散得七零八落,可听起来却依然是温暖的。
曲鸿忽然觉察,或许曾经受过的苦累并非没有回报。
至少自己遇见了他。
那一刻,曲鸿心底盘踞已久的阴霾忽地烟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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