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门背后是个农院,用木头钉出一个栅栏,简陋的泥地坑坑洼洼,被枯黄的杂草垛占去半面。
他只往院子里看了一眼,便转身拉起曲鸿的手:“鸿弟,跟我来。”
曲鸿心中存疑,质问道:“里面是什么人?不会有埋伏吧。”
风长林简单道:“是我的师妹。”
曲鸿感到有些意外,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两人刚进去,草垛里便探出个脑袋,很快又探出一只手臂,不住挥动。方才的声音又道:“大师哥,快钻进来。还有旁边那人,傻愣着干什么!”
院外的脚步声已经逼近了,风长林横下心来,拉着曲鸿,一头扎进稻草垛里,蹲下身将自己藏进去。
刚刚藏好,他便压低声音问:“兰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被唤作兰儿的少女答道:“嘘,大师哥莫出声,以免惊扰了这里的主人。”
“什么主人?”他不解道。
回答他的是另一个濡濡的声音:“这里是鸡棚,有……有鸡。”
“诚儿,你怎么也在!”风长林几乎要跳起来。
曲鸿伸手捞住风长林的肩,一边往下压,一边厉声打断道:“嘘,都别说话——”
四个人不再做声,安静地蹲成一排,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鸡棚里的鸡被平白抢占了窝巢,纷纷伸长脖子,发出咯咯、咯咯的叫声以示抗议,好在鸡的发言无人在意。追兵的脚步声在院墙外杂乱地响了一阵,又远去了,过了许久,终于消弭殆尽,再听不到。
鸡群已经安静下来,灰鸟在草垛外面飞了一圈,“啾啾”地叫了几声。
那少女拍手道:“好啦,小翠说可以出去了。”
“小翠”指的自然是那灰鸟,四个人逐个从草垛里钻出来,满身都是草屑草埂,面面相觑。
方才被唤作兰儿的少女,大名叫程若兰,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穿着一身杏黄色裙子,长发在后脑绑成蝴蝶辫,发尾如瀑布似的垂在背后。而被唤作诚儿的,大名叫做乐诚,比程若兰还年轻些,身高刚及风长林的肩膀,一身素色青衫,脸蛋微圆,神色有些慌张。
他们两个便是潇湘掌门洞庭子的次徒和三徒,风长林的师妹师弟。
程若兰指着风长林,咯咯笑道:“大师哥,你头上蹲了只鸡啊。”
风长林闻言,登时脸色铁青,浑身一抖。被他顶在头上的大公鸡也吓了一跳,拍拍翅膀蹦了下来,抖掉几根鸡毛,落在他肩上。
曲鸿看了看他的滑稽模样,又看了看程若兰,不解地问:“莫非你们大师兄还怕鸡?”
程若兰眼波一转,道:“是啊,他小时候练武成痴,连村口的鸡都被他拉去决斗,谁知那鸡彪悍得很,将他打了一顿,从此在他心里烙下了阴影。”
曲鸿在脑海里想象片刻,几乎憋不住笑。
此时风长林终于回过神来,将鸡毛抖掉,站到师弟师妹对面,厉声道:“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程若兰并不怕他,也把脚一跺,争辩道:“我们是来帮你忙的,你那么凶干什么!”
“师父不是嘱咐你们好好在家里呆着么,谁叫你们来帮忙了。”
“哼,要不是小翠找到你,我们救了你,你现在肯定已经被那伙人追上了,你还好意思说。”
“我……”风长林语塞。
一旁,乐诚恳切道:“大师兄,师父已经离家好久了,现在你又独自出行,我们两个留在家里,也只能平白担心,连觉都睡不好,这才打定主意跟你同来,帮你的忙,你就别生气了,人多力量大嘛。”
程若兰也附和道:“对嘛,反正我们都来了,难道大师哥那么狠心,要赶我们回去么。”
“你们两个真是胡闹……”风长林叹了一声,“好吧,我也没有功夫再送你们回去,姑且一起走吧。”
“太好啦。”程若兰立刻转怒为笑,小翠啾了一声,停落在她肩上。
乐诚又问:“大师兄,方才那些人为何要追你。”
“对啊,他们为什么要追你,难道是他引来的?”程若兰转向风长林身边的陌生人,将他上下打量一遍,“你是谁,为什么会和大师哥在一起。”
曲鸿素来心高气傲,怎受得了旁人置喙,见女孩神情轻慢,也哼了一声,以示不屑。心道,难道我愿意跟着你们么,既已脱险,咱们分道扬镳便是。
风长林却拦下师妹道:“兰儿,不得无礼。”又转向他,郑重道,“这位曲鸿曲少侠,是我的朋友。”
朋友二字说得平平淡淡,却极清楚笃定,曲鸿听在耳里,心中微微一颤。
*
陈设简陋的泥院,堆满杂草的鸡棚,实在不是一个结识新友的好场所。
好在能将鸡棚当做避难所的,也都是不拘一格的年轻人,风长林左边拉着曲鸿,右边拉着师弟师妹,热情介绍了一番,把两边都夸赞一通。双方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不过碍着风长林的面子,姑且停下了争斗。
程若兰挽上风长林的胳膊:“大师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风长林道:“台州靠海,若要北上,得从临安左近绕行。”
“好啊好啊,”程若兰立刻眉开眼笑。“赫赫有名的临安都府,我一直想去看上一看呢。”
风长林叹道:“兰儿,我们只是绕行,并不进城。”
少女嗔道:“就进去看一眼也不行嘛……”别过头去不再理他。
他又转向另一边:“鸿弟,不知你接下来打算去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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