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在国子学里的同窗大多都穿得极华丽,好用寒食散的也不少,这都算是士族中的风尚。他没想到民间的书院里也有这样的人。
他深刻地觉得这都是追星误人啊,fēng_liú名士们自带飘逸光环,怎样夸张都是fēng_liú潇洒。可普通人刻意模仿,说文雅点是东施效颦,说直白点,分明是活生生的淘宝买家秀。
马文才表示要练两张大字压压惊。
转眼就到了该去听课的日子。这一日正是二月二十八日,周先生在明道堂讲课。
马文才早早起身,用了三七和六曲预备的粥和面饼做早餐,换上一身常见款式的衫子。虽然衣服也算宽大,但至少合身,不至于影响动作。
三七不知道是不是见到书院里那些走在风尚尖端的人,原本准备让他穿最华丽的那身,被马文才一口回绝。
时间快到卯正,马文才向讲堂走去,三七拿着文具、拎着水壶跟在后面,身上还背了卷毛织的席。
一路上有不少学生同他一样向明道堂赶去,堂内坐了大半。马文才找了个靠后的位置,三七替他把毛席铺在原有的席上,又摆好文具和水壶,这才匆匆离开。
马文才抬头,果然看见许多人看向他,表情各异。书院里有书童的人本就不多,还做得这么夸张的就更少了。
他泰然自若地与前两日认识的学生打了个招呼,又对坐在附近的几人拱了拱手,便坐下。
周先生的课确实是好。他一人能将十部书糅合在一起,从经讲到史,由史讲今,通过今讲作诗写文章,在诗与文章中又讲易与道。通篇无一句赘言,充满了他数十年累积的阅历与感悟。
马文才只恨自己毛笔用不惯,许多内容都来不及记下。
这一讲就是两个时辰,接下来一个时辰则是根据周先生所讲的主题或议论或做文章。
马文才记笔记写得手疼胳膊酸,一抬头,发现许多人老神在在地坐着,动也没动,有的甚至连纸笔都没拿。待到他们发言时,不说什么治国之策了,许多人言语之间都是对社会现状的不满,有的只注重辞藻绮丽。
说毫不失望,是假的,但马文才也理解这些学子的心态。读书有何用呢?再多的抱负、再深刻的思想,若没有施展的机会也不过是一场空。然而他更不喜欢的,是他们还未踏实去学,便做出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
再瞧周先生,虽然没有做官,未能施展其经世之才,却以另一种方式于乱世中立身。无论学生们说的话多么浅薄,他总能从中引出理来。他如今也不会再去做官,便暗自立志,至少先学到些什么。
午间有半个时辰供他们吃饭修整。马文才在自己院子里吃了些,带着上午记下的东西去了正谊院。他打算先将上午周先生讲的内容整理一遍,再去找一个善书法的客座先生学字。
正谊院里的屋子是通过悬挂木牌来区分其用途的,若有先生在里面讲课,他便将写有他名号和内容的木牌挂在门上。
马文才找了间无人讲课的屋子,里面已经有了一些学生。他轻轻走进去,准备找个人少的角落坐下,却发觉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然后有一个声音阴阳怪气道:“这不是会稽郡马太守家的马公子吗?公子与愚等粗鄙低微之人同室读书,实在叫人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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