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坐在书房里发呆。
此地是晋阳郡衙,他来到晋阳已经有三天了。
仿佛是躲避一般从雁门关匆匆离开来到这里,祁渊本打算立刻带着妻儿离开晋阳,可没想到刚到晋阳就接到了皇祖父去世,父亲代王成为皇帝的消息,与此同时还传来一道封他为晋王的圣旨。
他平静的接了圣旨,心中却泛起淡淡涟漪。
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了。
上辈子雁门关大战结束后,父皇登上皇位,并册封代王妃李氏为皇后,二弟顺势成为了颖王,并特许住在泰安宫内,不用去封地。
而自己呢,只是随意被封了一个郡王,若非当时他的嫡长子昭儿颇受父皇喜爱,而二弟需要守孝暂时没有皇孙,想必他根本不可能留在京城,而是直接被丢到封地了吧。
想到自己的嫡长子,祁渊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
傅氏将长子教导的很好,只是……
祁渊的脸色又阴沉下来,傅氏是一个合格的王妃,未来也是一位合格的皇后,但也就是这样了。
城阳侯叶宁……祁渊深深的叹了口气,真可惜他重生的太晚了,若是早几年,他根本不会答应娶傅氏。
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了,待将来他成为九五之尊,就可以……
他冷不丁想起了谢长风。
若是他成为皇帝,谢长风的态度会变成什么样?还是会像现在一样恣意妄为吗?还是会将他和普通百姓等同吗?
想想谢长风一脸恭谨跪下的样子……祁渊下意识的抽了抽嘴角,心中闪过一丝不舒服。
于战场上叱咤风云,享受腥风血雨的人怎能露出那种唯唯诺诺的模样?
祁渊越想脑子越乱,想要抛开谢长风,却又做不到,脑海里一会是最初冷淡疏远的模样,一会是山林里沉稳可靠的后背,一会是黑夜里他长发如瀑,眸若幽狼的守护……
印象里最深刻的,当然还是尸山血海里,他驻马遥望大漠的孤寂背影。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
祁渊紧紧握着拳头,想起临别前谢长风说的话来。
“凭何定正邪?凭何论确误?凭何断是非?凭何辩善恶?”
抛开是非对错,只问己心,谢长风说的话终究留在了祁渊的心中。
他贵为一代帝王,身死后千载史书会如何评述他的是非功过?
是怒骂他身为人子却囚父杀弟,罔顾人伦,暴虐成性,骄横蛮酷……还是赞颂他开疆拓土,政清人和,太平盛世,堪为一代明主呢?
祁渊的心有点乱。
不过不等他调整心态,最新的圣旨又来了。
祁渊有些发呆,他听到了什么?父皇居然册封他为……太子?
这诏书真的没写错吗?
来传旨的总管太监李福看着似乎在发呆的新出炉太子殿下,就笑眯眯的上前一步,又将腰弯了弯,“太子殿下?还请接旨。”
祁渊这才深吸一口气,接了圣旨后,缓缓站起。
“不知父皇还有什么口谕?”
李福笑呵呵道,“殿下客气了,陛下有言,希望您能在年前赶回京城。”
祁渊点点头,“待我收拾一下东西,即刻启程。”
李福眼神一闪,又道,“殿下,陛下还命奴婢远赴边关犒劳将士,是以奴婢无法护送您回京,还请殿下赎罪。”
祁渊笑道,“李总管客气了,既然身负黄命,当然要以上意为先,李总管忠心为主,怎谈赎罪二字?”
李总管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虽说奴婢不能护送您回京,殿下却也不用担心。”他往旁边让了让,“这位是太子太傅王琮王大人。”
祁渊先是一愣,随即就露出温煦的笑容,“王大人。”
王琮躬身行礼,“拜见殿下。”
看着拜下的王琮,祁渊心下感慨万千,上辈子他干出囚父杀弟这等暴虐之事,事后王琮直接在金銮殿上怒骂他大逆不道罔顾人伦天地不容,骂完后王琮直接将官帽丢在地上甩袖而去,和王琮一起走的还有整个大楚朝所有清流之士。
第二年开恩科,参加科举的人屈指可数,随即他那两位贼心不死的王叔就直接在藩地造反,以征讨他这个逆贼为由,剑指京城。
天下动荡不安,内战持续了两年,虽然他艰难的取得了胜利,可宣明帝在位时努力恢复的家底被他彻底败坏,之后他用了整整十年才恢复过来。
想想那段惊心动魄动荡不安的岁月,再看看眼前躬身拜服的王琮,祁渊头一次清晰的意识到,他回到了过去,他拥有了一个不一样的开端,和一个完全未知的未来。
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高贵深沉,从容清雅,“免礼,今后要请王师费心了。”
王琮起身,看着眼前气度凝练,笑容温和的储君,他心中满是激动,“殿下客气,既然如此,老夫就托大了。”
李总管一愣,这王大人难道刚见面就要劝诫?
王琮道,“殿下身为储君,当以孤自称!”
祁渊倒是熟知王琮的脾气,他笑着点头,从善如流,“王师说的是,孤明白了。”
王琮欣慰不已,这位新任太子储君听得进谏言,言谈举止温和优雅,大楚未来有望啊!
祁渊成为太子后,整个晋阳外松内紧,晋阳郡守更是用心侍奉,因宣明帝有言,让祁渊早日回京,是以祁渊只是匆忙休息了两日,第三日就启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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