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日光悠缓,他在屋子里的窗前能晒到阳光的地方练字,苏意洲便在院子里的树下看书。
他看着苏意洲专注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哥哥,我们能不能一直这样?”苏意洲看的入了迷,一时没有听清,听到他问,放下了书,看向他:“你说什么?”
顾容与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能不能一直和哥哥在一起?”苏意洲眯了眯眼,他正好坐在背光的地方,顾容与并不能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只记得他说的话,语气舒缓,淡漠非常。
他说:“总是要分开的。”
顾容与知道他早就晓得自己身份的时候,这件事便成为了一个笑话,两个人都心知肚明,顾容与总有一天要走到那尘世间最高的位置,去做天下第一人,去过属于他的日子,所以,苏意洲现在的回答才这样笃定。
只是,直到现在,顾容与才明白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若是有朝一日我们分开了,便忘了吧。你有你的海阔天空,我亦有我的晴空万里,自此,天高水阔,山长水远,各自珍重吧。
顾容与觉得可笑,这世上原来真有这样一个人,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你过的好,但却可以与你形同陌路,像是从未认识过一样。
就这样醒了,面前,是白宵冷冰冰的脸,他问:“醒了吗?”
顾容与愣了愣:“嗯。”
白宵道:“你刚才做梦了,面上的表情很奇怪。”
“是。”
白宵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他看着顾容与的眼睛:“这间屋子里点着‘尘缘’,是先师制出的香料,闻后会看到心里最牵挂的事,我很好奇,你刚才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尘缘?顾容与怔了怔:“没什么,杂乱的梦境罢了。哥......苏公子怎么样了?”
脸上一痛,顾容与伸出指尖摸了摸被打出血的嘴角,看向白宵。
白宵冷笑道:“这就是你身为大盛未来国君的本事,为一己私欲影响心性,方寸大乱,落入险境而不知,若是今天我要置你于死地,你现在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说罢,转身离去:“这是最后一次警告,我不会再在此地出现了。”
顾容与扬声道:“谢先生教诲。”
白宵的脚步顿了顿,顾容与见状,又问:“苏公子他......究竟怎么样了。”
“放心吧,安全的很。”白宵放心的离去,他想的很好,以“尘缘”断尘缘,身为天下之主,顾容与不能有依赖的对象,也没有资格有,只希望他能想明白。
顾容与看着白宵的背影,握了握拳头,最牵挂的事吗?原来他的心思已经这般明显了,既如此,便以整个天下为牢笼,你的山高水阔也好,晴空万里也罢,都是我的,我要你,逃不出我的掌心!?
☆、落城成孤倚(九)
? 白宵永远也不会知道,以“尘缘”断尘缘,非但断不了,反而让苏意洲彻底的成为了顾容与心中的执念。
顾容与从小就是很善于揣摩人心的孩子,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确实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学不会的天赋,例如,顾容与驾驭人心的本事。
身为最小又最受宠的皇子,他之所以能够在一拨又一拨的宫廷倾轧里活下来,甚至于到了最后还被靖王留下来,都源于他的这一能力。
他的母妃曾经是整个后宫最美丽最受宠的女子,却终究逃不过在这深宫里枯萎的命运,顾容与从她死去的那一刻起,便渐渐长成了所有人都放心的样子,在皇后的眼里,他是嚣张跋扈,骄矜孤傲的五皇子;在皇上眼里,他是天资聪颖,孺子可教的继承人;在宫人的面前,他是宅心仁厚,天真善良的天潢贵胄。
他在不同的人面前扮演不同的自己,并为此一直乐此不疲。甚至到了最后,在靖王的面前,他也将一个满心惊惶,弱小纤细的孩子模样演的活灵活现,天知道在靖王看不见的地方,他嘴角勾出的弧度是怎样的讽刺。
这样会伪装的顾容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真面目是怎样的。
同样,在遇到苏意洲的伊始,他一眼便看穿了苏意洲心底最不设防的部分,单纯,无害,软弱,需要保护的孩童,这样的形象几乎是他在宫人们面前最常用的形象,他从不认为自己会在这样一个看上去便不谙世事的人面前露出马脚。
直到被拆穿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心有多惶恐,越是和苏意洲在一起相处,他的心就越是处于一种摇摆不定的状态,既希望苏意洲能够看到真正的他,而不是他故意做出来的样子,又害怕苏意洲知道他的谎言后会讨厌他。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直到“尘缘”的残香还在鼻尖萦绕不散的时候,他才恍然,曾经在他心里很重要的篡位游戏也不过是生活的调剂罢了,他现在找到了新的玩具,并且会想方设法的来得到他。
顾容与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五官中的艳丽竟被这笑容冲的有些邪妄。
花楼门口的红笼被风吹得左摇右摆,经过大堂的时候带来了呜咽的风声,听着便让人头皮发麻。
苏意洲站在占星崖上,看着地下城的方向,他的肩上坐着一只小黑猫,四只爪子雪白,半边身体都挂在苏意洲的脖子上,远远的看上去像是脖子上围了什么东西一样。
占星阁内,白宵眯眼看着苏意洲的背影,看着桌上剩下的棋局,白棋已经被黑棋团团围住,像一条奄奄一息的巨龙,下一秒就要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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