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念道:“剑子仙迹满腹黑水,佛剑分说闷似木石。”
他生而知之,只认得字,却不解其意,便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龙宿很认真地解释:“黑色,墨之颜色。古墨惟以松烟为之,松树不畏严寒,四季常绿,这一句便是盛赞其才学之高,也是比喻他有青松之德。”
宵连连点头,表示懂了,又问:“那下一句呢?”
龙宿又道:“木石,取木之质朴,与石之坚毅,也是赞美称颂之意。”
“我明白了。”宵又点头,低头继续临摹。
佛剑走到龙宿的身边,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佛剑?”龙宿回头一看,果然是他,雪发披肩的修罗相,看着也比过去瘦了些。
“你这是做什么?”佛剑问。
龙宿笑着答道:“寓教于乐罢了。”
佛剑心道,乐的大约只有你一个吧?随即示意龙宿跟他走到一旁,颇有些无奈地对他说:“宵很单纯,你别教坏了他。”
“原来佛剑汝是这么看吾的?罢了,看到汝的面子上,吾认真就是。”
佛剑带着龙宿进了洞里,相对而坐。
这里无茶待客,不过佛剑也知道,龙宿并不在意这些,便倒了杯积雪煮沸的水,晾到温度正好,不会烫手,才放到他的手心里。
一触到他微凉的手,佛剑这才回想起来,龙宿已是嗜血者之身,不再怕冷了。
“怎么到这里来了?”他问。
“吾来看汝。”
见到佛剑,龙宿有好些话想对他说。从儒门天下,说到疏楼西风,转了一圈,又落到了他们共同的好友剑子仙迹身上。
譬如那位仙姬还守在豁然之境,摆出了苦守寒窑十八年的架势,就是不肯死心。
龙宿本着朋友之谊,让人对她撒了个谎,骗她说剑子在南边出现了。仙姬信以为真,眼巴巴地千里‘寻夫’去了。
她前脚刚走,剑子就悄悄回去了,还以为没人发现他呢!他在家待了两天,大约是忍不下去了,直接一拂尘将豁然之境推平,如今正找了工匠过去,准备重新建房子。
“也怨不得他如此暴躁,”龙宿笑道,只是这笑怎么看都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他毕竟在那里住了许多年,突然被人折腾成那样,任谁都会生气的。”
佛剑“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其实他也觉得那些红灯笼早该拆了。
转眼金轮西沉,龙宿依然兴致不减,想要留下来和佛剑就着刚才的话题联床夜话,结果一看到洞里又硬又冷的石头床,连铺盖都没有,他的眼神顿时就暗了下去:“这未免也太冷了!”
佛剑奇怪地看着他:“你怕冷?”
龙宿辩道:“不怕冷,又不是不觉得冷。”
“……是这样?”
“等吾一阵,吾很快回来。”语毕,龙宿便匆匆离开了。
佛剑突然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这时,宵走了过来,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隐隐有一丝期待:“大师,来看看我写的字!”
满地的“剑子仙迹满腹黑水”,满地的“佛剑分说闷似木石”。
“……”佛剑有些无语。
宵异常敏锐,很快便察觉到了他的沉默有些不对,连忙问道:“大师,你还好吧?”
“无事。”佛剑垂下眼帘,只是突然间心绪有些波动,想到了某位剑客的定罪名言。
☆、雪原之夜(二)
龙宿很快去而复返,与他同行的还有一群儒生。
队伍中还有几辆载物的平板车,车上东西堆得很高,还遮了一层挡雨的油布,也不知道里头装的究竟是什么。
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连宵的雪枭都被吸引过来了。
“佛剑,吾将东西带过来了。”龙宿宝扇一挥,指了指他的身后。
佛剑随之望去,儒生们立即乖巧地给他行礼:“大师好!”佛剑略点了点头,有些茫然地看着龙宿。
“去吧!”龙宿一声令下,儒生们迅速分成两队,一队开始卸下车上的东西,一队径直进了山洞。
“你们打算做什么?”佛剑仍是看不大懂。
领头的一个儒生回答道:“佛剑大师,龙首命我等在洞中稍微布置一下。大师不必担心,我等都是此中能手,以前也常为龙首搭屋建园。小小山洞不过方寸之地,月至中天之前,我等一定能布置完毕,不会影响大师休息的!”说完又是一揖,转身退下,继续指挥众人干活去了。
平板车上的东西接连搬了下来,佛剑走过去一看,除了家具寝具之外,居然还有火药,佛剑心念一动,龙宿该不会是想把山洞变成他的行宫吧?
“龙宿?”他回头一看,龙宿已经命人搬出一套桌椅,还支起了大伞,正坐在一旁悠哉地烹雪煮茶。
佛剑过去一问,果然又被他猜中了,这么荒唐的事情,他无法同意。
两人讨论了一阵,最后各退一步,行宫的事不要再提,但是龙宿带来的东西可以留下。
龙宿重新下了命令,儒生们动作很快,不到二更,全都弄好了,领头的儒生过来请龙宿进去验收,若有不妥的地方,再改掉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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