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鸾国的皇宫处于云京中心地带,一重重楼台绣闼雕甍,一处处宫阙飞阁流丹。明染轻裘玉带,随在钟栩和左文徽身后穿行其中,身后内侍替他托着一件雪狼皮的斗篷。三人悄无声息踩过脚下厚重的织花地毯前行,寿昌宫大殿两侧珠帘层层垂挂下来,帘后似乎隐约有宝光流转,有环佩叮咚,有暗香隐隐,却无半点人语声传出。
明染跨前一步,紧贴上左文徽:“大表哥,我们是否正在被一群老娘们儿围观?”
他声音几不可闻,却恰好能让左文徽听见。左文徽低声回应:“说谁老娘们呢,那都是公侯重臣们的正房嫡妻。出去历练几年,倒越发跟野人一般,连个轻重都没有。”
长殿尽头主位之上,坐着一位端庄娴雅的老妇人,周边是珠翠环绕的几位太妃。三人跪下给钟太后行了大礼,钟太后眼泪汪汪不可置信地望着明染。左文徽给明染打个手势,他知道自己这不忠不孝的东西该单独表示一下了,于是瞄准老太后扑过去,单膝跪地一头扎进了她的怀中:“姨母,我回来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钟太后立时搂着他心肝儿肉的一阵感慨:“你爹娘走得早,你这孩子又不听话出去乱跑,害得哀家几年见不到。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哀家哪里有脸去地下见我那短命的幺妹……”言罢以袖掩面,老泪纵横,不像作假,大约是真想起了早逝的幺妹。
环绕的几位太妃见太后伤心,赶紧也陪着掉泪,又用帕子按着眼角,怕花了妆容。明染却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也哭不出来,只好拱在她怀里不抬头,被钟太后强行将脸端起来细细打量:“小染瘦了,不过长高了,长大了。在外面受苦了吧。”摸摸索索拿过身边案几上一只檀木匣子,掏出来一副镶金嵌宝的白玉璎珞,给他挂了颈中去。
明染眼角抽了几下,这老姨母又来了又来了,总是拿着这些女孩子的东西给他戴,恨不得让他一身的珠光宝气,当他是十六岁的黄花闺女呢!但看姨母着实伤心,又不敢拒绝,只得顶着那副白玉璎珞被钟太后拉坐在身边,温声道:“姨母,我给您带来了雪狼皮斗篷,虽然不值什么,却也是是小染亲手所猎,其中有一只,还是雪狼群中的狼王。”
钟太后摸着他的手感慨万千:“我儿长大了,又有出息又孝顺,回头姨母重重地赏你!”她眼光扫过殿中,待看到钟栩之时,冷哼一声:“二郎,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姐姐,你看你连小染都不如,他一回来就知道来看我,而你呢,哀家只当你等着来给我吊孝了呢!”
钟栩忙躬身为礼:“臣弟不敢,臣弟……前一阵子忙,疏于问候,大姐姐见谅。”
钟太后欲待接着发作,想起来殿中人多,总得给这小兄弟留几分面子,于是又将怒气压下,吩咐道:“待会儿国主过来赐宴,你们三个陪着哀家好好地吃个团圆饭。恰好今日命妇觐见,就一并赐宴在这偏殿吧。”
这个恰好真是恰到好处,明染也说不出什么来。他被太后拉着问长问短的,于是只捡那不太离谱的事情说了些,哄得老人家十分高兴,得意地往珠帘那边瞥了一眼,心道云京疯传我们小染荒腔走板靠不住,今日给你们看看,看还是否舍不得把女儿嫁过来。
到得近午时,现有内侍来通报国主即可便到。于是命妇们从帘后撤到了偏殿去,几位太妃也请了过去。才有国主着朱雀纹玄色袍服,晃晃荡荡进来了,众人忙再次给国主叩首。国主却一看到明染就拊手惊呼道:“哟,哪里来这么一位面生的美人儿!母后,这是你钟家的亲戚?”
钟太后拧眉道:“难道你真不认得他了?还美人儿美人儿的!”
国主再仔细一看,笑道:“原来是小染,长这么大了。母后,孤又不曾有断袖分桃之癖,不过白夸他一句,您紧张什么?来来来,都坐下,一家子不用拘谨。”
好容易开了筵席,钟太后将明染和钟栩一左一右拉在身边,左文徽本打算叨陪末座去,国主却并不曾忘了他,勾勾手指把他叫过去挨着自己:“没人疼的就跟着孤坐吧。”
一场筵席坐到中途,左文徽陪着国主殷勤小意地说话,钟栩埋头苦干顾不得言语。明染不好学着他舅只管胡吃海塞的,于是时不时帮衬钟太后几句。
国主抽空盯着明染看了一会儿,问道:“小染,你快及冠了吧?”
明染点头称是。钟太后道:“我们小染是四月十九的生辰,皇儿你届时得亲自去给我们行加冠礼。你是否提前想一想,给小染赐个表字。”
于是国主停箸不食,敲着案子道:“只要他肯把美酒佳肴布置好等着,孤自然不吝啬走一趟。至于表字么,日渐染而不自知兮,秋毫微哉而变容。大约是怕你不好养的缘故,三姨夫才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让你滚点尘土,沾点地气,细想却是没什么意思。至于表字就叫‘吹影’吧,听着也精细一些,省得你连人带名字粗枝大叶不像样。你不是还有个堂弟吗?回头孤赐他表字‘镂尘’,你们哥俩合起来就是吹影镂尘。”
明染起身拜谢,又道:“堂弟还小,镂尘二字臣弟给他存着。”
钟太后道:“我听着却没什么好,虚无缥缈的。皇儿,小染这一去四五年,在外面可是吃了不少的苦。你看这孩子如今瘦的,哀家瞧着心疼得很,只觉得对不起他的娘,竟不知如何弥补他才好,想来想去,还是先还了他的爵位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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