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四个儿子,成亲以后三个小的分了出去,在村子别处盖了土坯房子,现在从家婶子和老大从林一起生活。在从家看来,老大从林可比邻居家的老大西明文强多了,长的人高马大,又交际广泛,和村里大多数有本事的男人都有过往,平时没事还会去万德镇打打零工,比一般的庄户人家都多来钱的道儿。所以他们对老实过日子的西家表面上客客气气,实际上在内心里是有些瞧不上眼。奶奶和爷爷他们心里明镜似的,知道那一家有些势力眼,所以平时也不主动去巴结走动。
今天从婶子来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从婶子其实比奶奶小不了几岁,也不知村里的称呼是怎么叫的,硬是比西家爷爷奶奶小了一个辈分。西远也没太上心,尽管平时过往不多,但自己家和从家也不是没有一点来往。
过了半天,奶奶从堂屋进了东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因为有几个小家伙在,西远忍者没问,看奶奶把头伸进柜子里,掏摸了半天,拿出一个蓝布褂子裹着的小包。西远知道蓝布褂子里面是里面是一个旧帕子,帕子里面包着家里的散碎零用钱。奶奶拿钱做什么?西远看奶奶背过身去,把帕子打开,从中拿了些钱,难道从家婶子和奶奶借钱来了?
西远带着疑惑看着奶奶把蓝布褂子又放回柜子里,将铜钱用一块布巾包好,又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西远听到奶奶和母亲送客的声音。他叮嘱几个孩子认真把字写完,自己下了炕来到堂屋。
堂屋里,奶奶送完客,正坐在桌子上的笸箩前,一边搓着玉米一边出神。
“奶,刚才从婶子来啥事?”西远小声问道。
“来借钱!”奶奶也小声回答到。
“借钱,他家不过得挺好的吗,借钱干啥?”西远有些好奇,以从家眼高于顶的样子怎么跑别人家来借钱了?
“说是从老大去县城交地租子的时候把人给打了,得赔人家好几两银子。”笸箩里的玉米快满了,奶奶把笸箩端起来,西远撑着旁边的口袋,和奶奶一起把玉米装进袋子里。
“他去交公粮,打人干嘛?”
“你还不知道嘛,这交地赋税的时候,有时候赶上那衙门里公差好说话,交够数就得了,有时候碰到那缺德的就吃大亏了。”这个西远倒是听爷爷和父亲讲过。
朝廷把土地分为上等土地、中等土地、下等土地,三等之中又分为上中下三等,共九等,每等土地所收田税是不一样的,根据朝廷制定的平均亩产来算,不过都是三十赋一,也就是30:1的比例,比如亩产三十斗粮食要纳给衙门一斗。
按理来说这赋税也不算重,但是经常有衙门里负责收粮食的税吏为了从中渔利,他们会挑拣说粮食的颜色不好没上成,让多交些补足;或者在量的时候用大斛做量器,纳粮的百姓要把粮食放进斛里计算粮食数额,所放的粮食不仅要装满还要装的冒尖,然后由主管税吏用脚踢上几下,踢的时候会有粮食溢出来掉到地上,这溢出来的粮食不许百姓扫回去,据说是为了弥补储存和运输的过程中的损耗,实际上都由衙门里的人私自分赃了。这就是所谓的“淋尖踢斛”。有的时候碰到狠心的胥吏,多交个几斗粮食都是平常事。所以今年西远家的田赋就没有交粮食,而是用银钱缴纳,一个是家里粮食本来不多,另外则是避免受这份闲气。
今天从家老大从林就和兄弟们一起去纳地税,结果碰到了个贪心的公差,被人踢斛踢狠了,从老大心里窝着火,不过知道自己一个普通老百姓,惹不起衙门里的人所以忍者没吭声。因为心情不好,出来的时候没注意和别村同样来纳粮食的人互相剐蹭了一下,两个人谁也没憋着就打到了一起,从家其他三兄弟啥也没说,一拥而上把人家打了个老实,打人的时候是痛快了,可人家也有同村的村民和同姓亲戚在啊,最后双方经过调解,打人的从家要赔偿被打的银两做为医药费。
“哎,一年到头种点儿地不容易啊!”奶奶叹息道。
“奶,你瞧你,自己家没愁事倒替别人家愁上了。”西远劝奶奶道。
“可也是,还是我大孙子说的对。”奶奶笑了笑。
“奶,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让你合计着呢?”西远看奶奶也不像真的全放下的样子。
“啥也瞒不住我家小远哪。”奶奶苦笑了一下。
“啥事?您说。”西远急道。
“也没啥事,奶奶就合计着咱家跟那院从家也没啥过往,平时走动的也不多,你从家婶子今天怎么就忽然的跑咱家借钱了哪!”奶奶又叹了口气。
“奶,你是不是担心以后村里谁家有事没事的都跑咱家借钱,借给了又怕万一要不回来,不借吧又平白得罪了人家?”西远思量着问。
“是啊,奶可不就这么忖度着,你说要是都来咱家借钱咋整!”奶奶担忧道。
“您今天借给从婶子多少?”西远问。
“她可狮子大开口,要跟我借两吊钱,我说咱家可没那么多,好容易攒点都买驴了,家里就剩下五百文,留着平时应急和过段日子买年货的。所以就给她拿了四百五十文。我还以为她得嫌少不能接呢,没想到也拿着了。”奶奶惴惴不安地说。
“奶,这不就得了,来不来借钱随别人,借不借给还不是咱自己说的算,您这愁个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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