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夫人看见儿子走了过来,又是来催她回房的吧?三更,的确太晚了些。韩国夫人微微眯起了眼睛。可是,这样的夜晚,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
她低下头,揾了揾眼睛。
武敏之果然是来催促母亲回房的,他佯怒的样子让韩国夫人心里暖洋洋的。她替儿子整了整衣服,叮嘱他注意身子,也要早些歇息。母子俩正说着话,刘祎之悄悄走了过来,对韩国夫人一礼:“祎之见过夫人。”
韩国夫人对刘祎之微一点头,转头对儿子道:“娘这就回房,孩儿千万莫要贪杯。”
刘祎之听说韩国夫人要回房,急得脸色都变了。他求助地望向武敏之,武敏之忙对韩国夫人道:“母亲,希美兄想与母亲打听一个人。”
韩国夫人喔了一声。
武敏之对刘祎之使了个眼色,继续对母亲道:“希美兄的胞姊,入宫多年,不能得见。希美兄思念胞姊……”
韩国夫人摆手止住了儿子,含笑对刘祎之道:“刘学士姊弟情深,让人感动。只不知刘学士的姊姊是何人?”
刘祎之忙礼道:“夫人明鉴,祎之自知,不该冒昧打扰夫人。可祎之实在别无他法……”他的声音都咽住了,武敏之不觉动容,韩国夫人却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好一会儿,刘祎之才继续道,“祎之的阿姊,入宫多年,如今做了尚药局的典药。”
韩国夫人蹙眉想了半日:“刘典药?”刘祎之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也顾不得失仪,一双眼睛只管死死地盯住韩国夫人。韩国夫人摇了摇头,“我怎不记得有这人?”
“夫人,祎之知道,阿姊地位卑微,入不了夫人的眼,夫人不记得她,原是正常。只是,只是,祎之斗胆,求夫人,再想想。”刘祎之声音都变调了。
韩国夫人道:“刘学士勿须客气。”她想了半日,依然摇头,并满怀歉意地解释,“我的身子,一直有御医专人照料。其他人鲜有接触。刘学士,真是抱歉得紧。”
刘祎之脸色灰败,怔了半日,勉强笑道:“祎之谢夫人。”
韩国夫人举步欲走,见他神色,有些不忍,停步安慰道:“刘学士不用担心,虽然我未曾听说有刘典药此人,但亦未听说尚药局中有死难之事,想来令姊在宫中,应该一切安好。”
刘祎之神色稍松:“祎之谢夫人。”
三更的月色似乎特别凄清些,韩国夫人看着地上,儿子的影子与自己的交错在一起,瞧着倒象儿子在抱着她,这是他们母子间从未有过的亲昵。她有些恍惚,不由慢下了步子。可惜,儿子的影子却迅速移向了一边。
听着身后的推杯换盏声,韩国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武氏姊妹出了名的显年轻。韩国夫人自不用说了,便是皇后,因日夜操劳国事,看上去比姊姊韩国夫人年长,但仍比际年纪年轻好几岁。但是与母亲杨老夫人比,姊妹二人却也算不得什么。杨老夫人年近九十,看上去却顶多六十出头,头发乌黑皮肤白皙不说,一双眼睛,依然清亮有神,流露着看透世事的精明。
韩国夫人在母亲的注视下,倒希望母亲如她的年龄般糊涂些的好。
她在心里叹了一声,却堆起了满脸笑,快步迎了上去,口里嗔道:“阿娘有事,传我过去便好,何苦辛苦自己?阿娘何时来的,婢子们好糊涂,怎不通传一声?阿娘请上坐。”
杨老夫人笑吟吟地望着韩国夫人,望得她几乎不自在起来,才慢慢地坐了下去。
杨老夫人先夸赞了韩国夫人两句:“顺娘素来喜欢盛妆华服,如今这般脂粉不施,娘觉着倒更添了韵味。”
韩国夫人抿嘴一笑,低了头,将目光凝注在手中的卷轴上。
“娘记得,顺娘自小便不喜欢读书。谁想如今上了年纪,倒转了性子了。不知到底是何好书,竟让顺娘一刻也舍不得放下?”杨老夫人也将目光转到了她手中的书上,笑道。
韩国夫人轻笑一声,噘了嘴道:“阿娘惯会取笑我。我也知自己从前糊涂,如今知道求上进了,阿娘难道不高兴?”
杨老夫人道:“高兴,自然高兴。唉,只是,顺娘也是作娘的人了,却依然是孩子心性,日日让为娘的操心,不知道这求上进从何说起?”
韩国夫人笑道:“便知道骗不了阿娘,我最是糊涂,哪里知道什么上进不上进的。不过因这是我那孩儿的书,故而多看了眼罢了。”
杨老夫人接过韩国夫人递给来的册轴,展开看了一眼,不由笑道:“这孩子,平日里也没看见有这些书。想是因你这作娘的回来了,特意悄悄放这里,要让你高兴的。”
韩国夫人一张俏脸流光溢彩。杨老夫人瞅她一眼,又道:“顺娘好福气,敏之面冷心热,嘴上虽不说,心里一直惦记着你这娘哩。”
韩国夫人望着母亲,虽然很开心,似乎又不太敢相信:“阿娘说的,可是真的?”
杨老夫人道:“如何不真?我自小看着他长大的,难道还不知道他?”
一席话说得韩国夫人又是感动,又是惭愧:“我的确是个失职的娘,竟不了解自己的孩儿。”
杨老夫人合上卷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安慰她道:“顺娘不必难过。敏之能有今日,虽说是仰仗媚娘,却也离不了你这作娘的,这许多年来的苦心经营。”
这话韩国夫人却听着很是刺耳。她没有说话,心里却想着,我儿自小聪敏过人,连圣上都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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