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夫人望了母亲一眼,杨老夫人讪笑一声,又道:“罢了,顺娘主意已定,自然不愿我再多事。只是,若早日告诉了我,也省得我日夜担心,也不至巴巴地跑来说上这么些话,惹你心烦。”
韩国夫人出了会儿神,答非所问道:“阿娘,你这般年纪了,少操些心,安享晚年罢。”刚说完,想起什么,又歉然地补了句,“只是我那孩儿,还望阿娘,一如往日,护他周全。”
杨老夫人笑道:“顺娘放心,敏之如今是我们武家的血脉,媚娘待他,看重得很哩。”
韩国夫人目光有些恍惚,她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送走母亲后,韩国夫人呆坐了半日,想起儿子应该已经回府,忙坐直了身子,命贴身婢子阿郑去传武敏之。
片刻工夫,武敏之便来了。韩国夫人吃了一惊,忍不住笑道:“孩儿可是飞过来的么?”
武敏之见母亲高兴,心里也很开心,不过脸上的表情却很淡然:“孩儿正好有事要找母亲,在门外碰上了阿郑。”
韩国夫人眉开眼笑道:“到底是娘俩。”
她招手让武敏之坐她身侧,武敏之扭捏了一番,选择了坐在她的对面。
“孩儿何事寻娘?”韩国夫人虽有些失望,但眼见儿子笑意宴宴的样子,却也很觉安慰。
武敏之没有答话,而是先望了阿郑一眼。阿郑见状,忙对韩国夫人及武敏之各一礼,退了出去。
待阿郑的脚步声远了,武敏之才道:“孩儿有事想问母亲。”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道,“母亲可是真的不认识刘典药?”
韩国夫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她沉吟着反问道:“听说这几日,刘学士只要得闲,便日日与孩儿守在一处?这话可是他让你来问我的?”
武敏之忙解释道:“希美兄与我,志趣相投,不独这几日,寻常得闲,在一处的时候也多。他虽然思姊心巧,却是个有分寸之人,不会如此无理。只是孩儿,”他躇踌了好一会儿,才道,“孩儿记得,母亲似乎曾经提起过刘典药。”
韩国夫人望了儿子一眼,淡淡地道,“原来是孩儿不相信我?”
武敏之忙起身礼道:“孩儿不敢。”他犹豫了一下,“许是,孩儿记错了吧。”
韩国夫人示意儿子坐下,她望了他郑重地道:“孩儿并未记错。”
武敏之眼中掠过一丝失望。
韩国夫人道:“孩儿你听娘说,娘这么做,自有道理。一则,娘的确许久未曾见过刘典药,她的近况如何,娘并不知情。二则,娘怕孩儿心善,今日刘学士求孩儿探听消息,焉知明日不会有别的要求?孩儿你要知道,私会宫眷可是大罪,千万莫要因朋友之谊,误了自己。”
武敏之皱眉道:“母亲想到那里去了,希美兄不是这般不知轻重之人。”
韩国夫人温柔笑道:“孩儿重情重义,娘很欣慰。可娘还是要问孩儿,若刘学士当真不知轻重起来,你又当如何?”
武敏之被母亲问得一怔,他想了半日,倒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韩国夫人出了会儿神,不觉又笑了,唇边的笑意,看上去既温柔又伤感:“娘理解孩儿的心情。当日,月娘进了宫,孩儿想必也是如此想念月娘的吧?所幸孩儿有皇后这个姨母,要见月娘,还不算太难。刘学士姊弟却真是可怜了。”她的神情中亦有不忍,不过只是一瞬,“只是,孩儿,每个人有自己的命数。刘典药进宫之时,她及家人,便该料及今日。”
武敏之眼神复杂地望着母亲,在心里说,我想念的,还有,娘。他自己也觉得有些羞怯,觉得自己近日太过矫情,幸喜母亲并不知晓。见母亲的目光扫了过来,他马上便垂下了眼睑。
韩国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将手中的卷轴递至武敏之手中,她对他展颜一笑:“孩儿的文章,娘很喜欢。”
武敏之握紧了卷轴,眼前的母亲,那么开心,那么温柔,那么慈祥……是的,慈祥。以前那个盛妆华服的韩国夫人,从未给过他这样的感觉。此刻,她不施粉黛,衣着素雅,笑容温和,却让他满心欢喜。因为,她只是他的母亲,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妇人。
韩国夫人见儿子久久不语,不由探询道:“孩儿?”
武敏之道:“母亲,别动。”
韩国夫人疑惑地望了儿子一眼。
“母亲,有白发了。”武敏之小心地拔掉了韩国夫人头上的一根白发,他拈在手上凝神看了半日,突然一阵心酸。
韩国夫人笑道:“孩儿都这么大了,娘有根白发,算得了什么?”她心里却有些懊恼,明明才染过的,这才几天,竟然又添了白发,还不幸让孩儿看到了……
“母亲,你没事吧?”武敏之突然问。
“娘能有什么事?”韩国夫人笑得开心,“要说有事儿,也俱是开心事儿。与孩儿能有今日,娘很开心……”她细心地替武敏之整了整衣襟。别开头又道,“孩儿你不知道,这几日,是娘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
武敏之扬眉笑道:“只要母亲愿意,年年如今日,岁岁似今朝,又有何难?”
韩国夫人点头道:“只要......娘愿意?的确是娘,从前不知珍惜……”她低头揾了揾眼睛,再抬起头来,已是满脸笑容。
“孩儿你来,坐到娘身边来,娘有一席话,要细细与孩儿说。”这次,武敏之依言坐在了她的身边。
韩国夫人握着武敏之的手,含笑望着他,突然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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