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不可遏止的想到了那部叫极度深寒的恐怖片,而且电影里描述的故事正好发生在中国南海。是个拿血腥做嘘头的片子,那艘游轮上的满地尸骸大约会让许多人吃不下饭。但塔拉萨女神号可不是一般的庞大,所谓十几米长的海怪,也就是它的百分之一。
况且那只是个荒诞的故事,就算世界上真的有那样可怕的怪物,也是生活在深海之中,强大的水压注定了它们浮上海面就等于找死。
夏意经常会莫名其妙的焦虑。埃斯博格综合症是自闭症里很特殊的一种,患有其他孤独症的人对周围的世界大多漠不关心,但埃斯博格综合症不一样,他们仍然关注外面的世界,而且是渴望与之建立联系的,但他们无法做到这点,不能理解别人,也不能妥善清晰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而且这还是个恶性循环,因为没办法交朋友,融入环境的去生活,所以会深刻的自我怀疑与厌恶,甚至听到有关社交的一切就本能回避。
他们会把一件很小的事情想得很严重。
如果同样的情形被李绍看到,最多想一下,转瞬就抛到脑后了,但夏意的记忆力与想象力,让他不断思索今天发生的一切。
那个忽然倒下去的老人,上飞机前看到的新闻,报纸…
对于细节十分敏锐的夏意不用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就立刻想到这之中极其可怕的关联点,同一种海鸟,同一种鱼,然后为什么只有心脏病?
餐厅里李绍背后坐的老头,恰好在夏意视野范围内,似乎是那个老头搂着女秘书仰头大笑的时候,中间的过程没注意,就知道他笑着笑着忽然直挺挺倒下,而后来看到的那个…打保龄球根本不算是剧烈运动,只需要微微俯身,然后抬起——!!
会因为猛然抬头而发作的心脏病,难道是颈动脉窦?
在夏意这一类人当中,看问题的重点跟正常人是不一样的,如果亲友患上心脏病,一般人只会惊呼一声问医生怎么样严不严重?夏意的却会问,得的是哪种心脏病?虽然目的完全一样都是判断病情轻重,但思考逻辑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因为这种与众不同的习惯,注定夏意会记得许多跟他无关的名词与知识,因为那是他对外界环境与事物做出判断的根本依据,也是不善交际的恶循环,都懂了生僻名词的意思,就更不会主动去发问。
夏意一直熬到清晨,才有些迷迷糊糊。
塔拉萨女神号实在太大,在略微有波浪起伏的海面上,人在船舱几乎感觉不到床的摇晃,而且床也是固定在地板上的,所以即使是晕船严重的李绍,一个多小时后就精神抖擞的适应了。
夏意所住的船舱,不是海景房,没有窗户看不到海面,但这恰好对他胃口,如果透过窗户看到黑漆漆的海面,那么他这一晚,就是拉上窗帘也要疑神疑鬼眼角抽筋。
所以他隐约感觉到身体稍微往左边晃荡了一下,迷糊里也没在意,海上总会有些稍大的风浪的,这样想的人太多了,凌晨四点,再怎么狂欢的人也筋疲力尽准备歇息了,船舱这一侧偶尔从灯光映照的窗帘看见一道细长黑影的人,都下意识揉了揉眼睛,走过去掀开窗帘,唔,游轮上的光十分亮眼的投照在周围几百米的范围内,但船自身投下的笼罩阴影,就显得更浓重。
夏意是在一片喧哗声中惊醒的。
看了眼放在床头上的手表,已经九点了。
在习惯彻夜狂欢的人生活表里,不到下午两点,都不是起床时间,但毕竟这附近的都不是海景舱,也就是说,要不住着夏意这样没名气的艺人,要不就是某某公司重要部门的中级管理层,而像李绍这样捎带的助理,则是在更底层,得两个人住在一间房。
所以他们因为工作习惯,醒得都比较早,就算是宿醉,生物钟也很准时。
“太离谱了…昨天还100,今天1000都买不到?”
夏意揉了下额头,因为觉得会出什么事,他昨晚是和衣躺在床上的,衬衫现在皱巴巴的挂在身上,他对看热闹没有兴趣,但显然,就是他隔壁房的客人站在门口的走廊上对服务生大发雷霆,所以再好的隔音效果也没啥用。
“就是,知道你们是亚洲首屈一指的…但也不能离了海岸线,就十倍的涨价…”
一个尖锐的女声让夏意稍微清醒了点,听到有服务生一迭声的赔罪:“先生,小姐,十分抱歉,船上的牛奶已经没有了…““笑话!塔拉萨游轮不是号称满足客人的一切需求吗,要是没了葡萄酒还能理解,你要人相信昨天晚上开的狂欢派对是用牛奶洗澡吗?”
“对不起,不能满足您的需要,我们十分抱歉。”
门外的争执还在继续,无非就是借机质问,以捞到一顿不菲的午餐作为补偿,毕竟塔拉萨女神号上的一切消费,足够让这些自诩成功人士的白领心脏抽搐。
好像在跟夏意的预感作对似的,起航十八小时之后,海上都是风平浪静,阳光灿烂,中午过后,甲板上下的人越来越多,男人与女人互相搭讪,判断着对方的身份与能给自己带来的好处,笑语不断,这个时候,衣服的牌子,品味就是个关键,不少男人若有意若无意的对着海风稍抬手腕,露出造型各异的名表,只要确实有档次,立刻就有一场美妙的艳遇。
这时候谁还会在乎苏打水是不是八十一杯,鸡尾酒是不是四位数的价格,大方无比掏出各自的房卡,喊服务员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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