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妄,清醒的人往往很难给出完美的解释,而在梦中却仿佛能看得清晰。
一如无数岁月前,那个哲人的疑问,究竟是蝴蝶变成了我,还是我变成了那只蝴蝶;一如当下,车鹿台究竟是睡着后去了梦境,还是只是在这个虚无缥缈的梦境里睡着了,这依然是个问题。
放慢了呼吸,倒在生冷石地上的车鹿台扭了扭身子,想要找到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却没有成功,被几块碎石膈着,渐渐蜷缩在一起,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很是可爱,惹人怜惜。
其实,车鹿台并没有睡着,或者说一部分的她并没有睡着,脑海中的画面不断轮转,有先天的记忆,有眼见的事实,从敕勒川的一片火海,到阴山下的万里乌云。
梦中,有人的脸,从初见人世时慈父的那张和蔼的脸庞,到匹侯那张满是愁容和坚毅的面目,接着是族人的殷切,吉达可汗的奸猾,血屠城的阴森,小鼻涕的单纯,车鹿会的润朗。
渐渐,画面开始加快,人也变得模糊起来,她努力得向前奔去,却无济于事,梦境归于落寞,仿佛幼时快要饿死前的黑暗,忽然,她觉得莫名的温暖,画面停滞,人脸也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张,是那个人的脸,她笑了,只看了一眼,便仿佛感受到了全世界的善意,很可亲。
车鹿会虽有神通,却无法窥得车鹿台的梦境世界,所以,他只是静静得坐着,看着这位年轻的后人,思索着这场相距了无数时光的相遇,一切是如此安静,篝火中升起点点火星,绕着圈,不时发出几声轻微的爆响。
不知过了多久,洞壁上染了一层白霜,车鹿台的鼻翼微微颤动,翻了个身,嘴里哼哼着一些含糊的言语,嘴角上扬,泛着浅浅的微笑,仿佛梦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物,竟笑出了声。
渐渐,车鹿台的笑声大了起来,人也开始在地上翻滚,眼睛依旧闭着,手掌不时拍打着地面,脸上的表情远没睡着时那么淡然,流露着一种向往的情绪。
“痴儿。”车鹿会叹道,作为这天地间的第一个车鹿氏,他自然不会让这天地间最后一个车鹿氏就这般憨傻地睡死过去,起身,上前,蹲下,伸手拍了拍车鹿台的脸。
车鹿台醒了,恍恍惚惚与常人无异,双眼迷离,有些无神,亦有些灵动,揩去嘴角那些因笑容而生的唾液,坐了起来,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自己仍在那山洞中,一扭头,便看见了车鹿会那张苍老却润朗的脸。
摇了摇脑袋,揉着眼睛,眼前的景物由远及近慢慢变得清晰,在区分出梦境和现实的区别后,车鹿台开始回忆昏睡前的场景,忽然想到些什么,也不顾车鹿会的身份,对他高声叫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老混球”
此言一出,四下具静,老混球三个字的回音在洞穴中久久荡漾,车鹿台自觉有些冒失,看了一眼车鹿会,发现他依旧笑容满脸,更是有些尴尬,那些由莽撞而来的气势就此消散,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的坐好,仿佛做错了事的儿童。
“你是我最后的传承,我怎么可能生出害你的心思”车鹿会在车鹿台面前坐下,不知从何处捡了根枯木,捅了捅篝火,让火焰更盛了些,说道:“至于那汤,你不是已经喝出来是鱼汤了么,为何还会生出如此疑问。”
“您又骗人,”与车鹿会攀谈许久,车鹿台自是与他熟络了许多,这话虽是在反驳,却更像是在撒娇:“这圣地内不见滴水,您又是在何处寻到这鱼来炖汤。”
看着车鹿台的表情,车鹿会笑笑得很开怀,缕着胡子笑道:“骗人,老朽从来不骗人,只不过有些时候说的话和事实不符罢了。”
车鹿会不肯说出实情,一脸笑容很是无赖,车鹿台叹了口气,有些郁闷。
“你若真的想知道,我倒是可以提点一二。”车鹿会收拢了笑颜,略带神秘地说道:“其实你已经知道这鱼汤的来源,只不过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前些日子,你曾在山崖上看见那幅风景,可曾记得这圣地的全貌?”
车鹿会的声音愈发和蔼可亲,语调缓慢,却在车鹿台耳中聚集成一道惊雷,她渐渐想起云雾吞吐中那时隐时现的巨大骨骸,以及那消失不见的鱼头。
“鱼头炖汤,最是滋补。”车鹿会轻声说道:“这东西可不是你想吃就能吃到的,每一口都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为了配合这段话的效果,车鹿会特意咽了口口水。
车鹿台依旧沉浸在这碗汤带来的震撼之中,许久,方才开口:“这么说,那罐鱼汤真的是用鲲鹏的脑袋做的?”
“不然如何算的上绝世珍品。”
“可是,太没有道理。”
“没有道理,是我吃了自己选出来的图腾圣物没有道理,还是这么小个罐子煮下千里大小的鲲鹏脑袋没有道理?”
车鹿台点了点头,意思是二者皆没有道。
“如你先前反驳我时所说得那般,天地间的真意皆出自人心,那我吃了自己选出的图腾又有何过错,至于小罐子的问题,你难道不记得壶中日月袖里乾坤的法门了么?”
车鹿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看来,还真是如此,这传承的记忆,越来越不中用了。”车鹿会答道,接着便开始解释:“袖里乾坤和壶中日月是我们那个时代流行的法门,纳天地于衣袖间,藏星河于一壶中,其实就是一沙一世界,一叶一春秋的道法,现在恐怕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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