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一颗心本就悬在嗓子眼,这时候却好似放下心来倚在抱琴肩头。
无端端瞧见自己腕上的旧伤疤,乌黑黑一条,蜈蚣一样爬着,打眼往地上一瞧,这才发现玉镯子碎了一地。
“这疤有日子瞧不见,本宫便以为不复存在了。”颜舜华腮边滚下一滴泪,两滴,三滴,“抱琴,这燕宫里也唯有你知本宫。”低垂着脸,还夹着哭腔,面上更是惨淡一笑,“这疤还是丑得很罢?”
禁不住恸哭,然而还要强撑着,腕上的旧疤痕上头又被咬了深深一圈牙印,抱琴慌忙“嗳”一声,试图制住她,“您这是何苦呢?”
颜舜华此时肺腑里积郁的气都冲上来,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大哭起来:“这么些年来,难道当真是本宫错了不成?”
第85章 捌伍
天色渐渐昏暗, 同往日的夕阳欲颓不一样,天际好似泛起了一场火烧云, 碧瓦朱甍上掠过一行斑鸠,自阙楼一角斜斜地拂过阵阵塑风。
徐杳正踱步在太液池畔, 后头跟着鸢尾一干人等,一路往含元殿去了。
湖面泛着粼粼波光,微微漾着涟漪,半个天际衬着贝阙珠宫映在太液池里,恍惚间仿佛整个天地都被颠倒。
偏偏才转了脚步,踩在绵延廊桥上,迎面便遇到了绮罗珠履一干人, 直到近前了才朝徐杳矮了矮身见了礼:“请襄姬安。”
徐杳拂了为首的曹凝君一眼,唇提三分,面上拥了个慵懒的笑:“从前没这样仔细的瞧过你, ”目不转睛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地, 似是要把人看穿, “今儿个一瞧, 倒真是美人面。”
曹凝君合着手置在腰前,露出一对白玉雕绞丝纹手镯,颇为殷切地对上徐杳的眼, 低低卑谦了一句:“不过是蒲柳,并不敢与襄姬争辉。”
“你这话,有误。”徐杳不以为然挑了挑眉, 模棱两可的口吻。
曹凝君面上的殷切一时淡了,露出几分开怀来,温着声儿询道:“愿解其详。”
“蒲柳性忍,美人温。”徐杳沉吟了片刻,单单只告诉她这么一句,“再说了,谁甘做蒲柳伏着?”
“可流韵轩如今却愈发冷了,晓暮昨儿才和我说——”
曹凝君这话才开口,冷不丁被徐杳凝眼一瞧,硬生生止了声。
“你说你,无事又在我跟前吐苦水了。我晓得你要说什么,只是我现在听不得你这些话,”漫不经心往远处眺一眼,告诉她,“你该去和长信宫那位说,她最稀得听。”
“你晓得,你晓得,”曹凝君衔在口中喃喃了两遍,“嗬”地一声笑了,“从前到如今,你什么不晓得啊?”
往徐杳跟前迈了两步,“那么你说,是谁先背弃的谁?”眸光里又是恼又是悲,尾音更拖的长一些,哆嗦着唇开口,“徐杳,初入宫那会每日去长信宫请晨省之礼,咱们可是一个头一起磕到地上的。”
“你得扪心说话呀,”见她往自己跟前凑,索性虚指着她的心窝子,徐杳下颔微微抬了抬,露出一段玉颈子,不屑一顾地敛下眼睫,“我什么都晓得,独独不晓得你被打何处来得小鬼迷了心窍,我从前那样待你,我不愧我的心,你昏了头去投长信宫的门楣,难不成也是我支使你去的不成?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做她的垫脚石。”
再一抬眼,已是波澜不惊一对眸子,“你曹凝君不过是她的垫脚石,你不晓得?”
曹凝君一时气得极了,兀然听她这样无遮无拦地将自己的行径说出来,心下更多得则是忿忿不平,羞愤交加,年头百转千回,几乎快将自己和她自己的恩恩怨怨掰着算盘数清楚,做了这事却不愿意认,宁愿装糊涂,好似自己还是当初那个为人清白的曹凝君,到了眼下这关头,又不想让徐杳好过。
“既要我扪心说话,我便老老实实问你一句,凭什么在你这里毓婕妤可以,我却不行?”
“毓婕妤至少比你多长一分心窍,她该走什么路,不该走什么路,她比你清醒得很。”徐杳只被她这话弄得哑然失笑,最后一个字音还没来得及吐出来,便抬了脚步,径直略过曹凝君,不咸不淡的声音也随着云袖隐在凌冽的风里。
曹凝君还立在原处站得笔直,连吐息也局促几分,好容易按捺下心绪,再偏过身子打眼望去,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那一道华裾鹤氅的背影。
“物极必反,慧极必伤,襄姬,你不会没听过这八个字罢?”
她说这话的声音很低,几乎是从喉间逸出来,明知晓徐杳再听不见,却一字一顿振振有辞,末了痴痴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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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元殿
徐杳今儿挑了一件宫缎挑花月色绢绣罗裙,肩上披着一件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凌云髻上钗一对白玉嵌翠碧玺钗,面上略施了胭脂,琼鼻秀挺,靥上天然一副好气色,眉黛娟好极尽妍态,更显得朱颜韶艳。
只是装束略寡淡了些,殿内统共置着四鼎炉碳焚着青烟袅袅,才在下首的席位上寻了座,心下掰着指头数了数,发觉自己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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