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诚说,像西夏妈妈如今的症状也许活不过五年,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对这种病,我研究不多,没有把握,何况,我对她的病情并不了解。
我苦笑,心底一片哀伤。
和我说起养父去世的时候,她哭得那么凶,一定很难过。现在养母又生病了,需要她照顾。我知道她所有的孤独,却不知道去她身边是不是真的对她好。
两个人,未必会比一个人更好。
“你还是不打算留在她身边?”代诚问。
“阿诚,你说,我是不是很软弱?要是你是我,当初不会离开她吧?”我捂住脸,叹气。
“认识你这么多年,我怎么会不了解你?那时候年轻,对死亡有着本能的恐惧,你会瞒着她,是因为怕她受伤害。西夏是个专情的人,一旦爱上便很难接受失去。你比我清楚,不是吗?你已经做得很好,不必自责。”代诚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又能陪她多久呢?”我问代诚,“你觉得韩宇怎么样?”
代诚愕然,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你是要......”
“嗯,我总该找个可靠的人代替我守护她。”我说。“跟我去个地方。”
“哪儿?”
“去拿病历。”
也去看看她。
杞城的雪飘飘洒洒的下了一整夜,积了很厚的一层,路上的冰碴子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如西夏所言,这里的雪很美。
我站在门口,嗅着初雪的味道。
“你是狗啊,一个劲儿闻什么呢?”代诚递给我一杯热水,调侃我。
我接过来,放在手里,试图将冰凉的双手捂热,“想好怎么拿到病例了吗?”
代诚倚在门框上,“嗬,这么急急火火的往这跑,我还以为你早就想好了呢?”
我很久都没说话,现在的我基本不存在什么思考的能力。
“不必想了,我去拿。”我开口,嗓音沙哑。
时至年下,雪已经停了,天气却也愈发的冷。
代诚将车停在路边,说是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我戴上口罩,裹紧大衣,快步走向医院。
十六楼。
走廊上略显冷清,没有多少人。
“护士小姐,”拦住一个推车的护士,我问道,“请问,白医生的办公室在哪?”
“前面左转直走。”温软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似乎带着一丝倦意。
原来她也在。
“是,不过白医生应该还在会诊,”那护士笑着附和,“夏姐,你来了?”
“嗯,我来找白医生拿检查结果。”她寒暄着说。
我低着头,背对着她,没有开口。说到底,还是不敢面对她。
谁也说不清,当年的决定是对是错。
“还有一个小时就结束了,你们要不要去休息室等等?”护士很贴心的建议道。
“不用了,我在这等就好了,谢谢你。”西夏还是和过去一样,不喜欢麻烦别人。
护士摆摆手,“跟我还客气什么呀,我先忙去了。”
“嗯,再见。”西夏说。
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身体僵硬,像被定住了似的。
其实知道她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转身欲离开,她叫住我,“这位先生,不如在这里等等白医生吧。”
“不了,我改天再来。”我尽量不带一丝感情的回。
“等等,先生,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西夏急急地喊。
我停下脚步,“没有。”
她突然冲到我面前,我心不在焉,有些猝不及防,被她扯掉了口罩。
口罩掉在了地上,连同她手中的缴费单。
她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我,未置一辞。
过了好半天,她才重新开口,语气中不无嘲讽之意,“林先生,是您啊,我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呢。”
我动了动嘴唇,却不知应该先说什么。
“林先生怎么不说话?不会是哑巴了吧?还是心虚了?”西夏像是一只刺猬,每一根刺上都写着生人勿近。“心虚什么呀?哦,对了,差点忘了恭喜你抱得佳人归。”
“对不起,”我脚下虚浮,故作不经意的扶住墙,“西夏。”
很久没有这么生分了,我竟有几分恍惚,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可事实上,一切都不一样了。
“呵,对不起......”她冷笑,“真可笑,还记得十二年前你从医院回来时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我当然记得,和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特别巧哎,也是对不起。林江轩,你这辈子,除了这三个字,没有别的开场白吗?”西夏瞪着我,句句直戳我的心口。
我忽然很想抱抱这个满身是刺的姑娘,哪怕被扎的遍体鳞伤也不在乎。这么想了,我也这么做了。
我抱着她,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砸在地上。
她就那样任由我抱着,愣愣的站着,没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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