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楼阁,宇文觉把伽罗背送至她闺房后,便唤了王傅母着婢女为她换下冰冷的衣物,自己去了厅堂等候着。
不多时,伽罗重新换了衣裙才准备出来见宇文觉,她立在帷幔后,并未现身于宇文觉眼前。
汉榻的短案几上有婢女移了金烛台,与宇文觉发束上的金冠映衬成辉。宇文觉微微垂首转动着自己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机,因日日射箭习武,那玉扳机已有多处凸槽,裂痕斑驳。
室内温热,宇文觉方才于庭院中的冰冷王者气场也散去,烛光下的他更多是温润如玉的雅士模样。
伽罗盯看宇文觉许久,心中一直萦绕着独孤颎所言,宇文伯伯命数已不久矣。亦难怪,这半年来觉哥哥身上稚气消退甚快,被留至宫中学习如何处理朝堂政事更是常事。觉哥哥常伴其大君身侧,对于宇文伯伯的身体状况不能不知。
但,当真如独孤颎所言么?觉哥哥并未恣意阻挠自己同邕哥哥的往来,是已在暗处运作。
“七女郎!”
婢女的一声不经意惊呼令宇文觉抬首看向了帷幔处,当看到伽罗盈盈走出时,他笑意颇浓,周身愈发只剩了温润二字。他伸手把伽罗牵至汉榻另一侧,见她穿戴整齐,嘴角笑意更深了,“当真是年长一岁,便事事不同,越发有女子姿态了。记得去年岁时,慌急起来,可是连外衣都顾不得穿便跑出来见我······”想起一侧还有王傅母及两个婢女,宇文觉并未讲下去,而是换了别话,“你儿时的顽劣事,便不在你傅母及婢女跟前谈论了。”
王傅母把刚刚添了热水的汤媪递送到伽罗手中,陪笑道:“世子与我们家女郎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家女郎什么顽皮模样都见全了,日后定能时时包容我家七女郎的小性子。”
宇文觉听得王傅母此言,恍然道:“这许多年,我竟习以为常,已不觉得这是她的小性子。”
伽罗见宇文觉与王傅母一唱一和,仿佛自己已与宇文觉定下婚事一般,她不免托腮慢悠悠道:“我有些困了,觉哥哥要是无事还是早些回你自己的府舍罢,明日你还要去朝堂。”
王傅母笑道:“瞧瞧我们家女郎,对世子的一片心意诚然可见。”
宇文觉认同地颔首道:“好,你早些歇着,我先回去了。”他起身见伽罗仍是有所期待地瞧着自己,不免无奈道:“我待会出去便令他起身离去!”
伽罗颔首,面带浅笑地目送宇文觉离去。
次日一早,独孤信便迎着冬日早寒赶回了独孤舍,从独孤义处听了阿史那步离来府舍的详细状况,但缘由为何,独孤义却讲不清楚。
独孤信回到崔氏所居的佩瑶阁时,崔氏尚未起床梳洗。伺候在崔氏卧房的婢女小声回禀道:“夫人昨日忧心突厥使者之事,一夜未安寝,方才躺下。”
独孤信摆了摆手,令伺候在卧房的婢女皆退了下去,自己坐于床榻一侧守着和衣而卧的崔氏。
崔氏只卸了发饰,身上所穿仍是昨日绣有祥云仙鹤的衣裙,富态之气与她年轻妍丽的面容有着年岁之差。
独孤信深知崔氏的心性,她嫁于自己后只生了伽罗一个女儿,意外滑胎后便再未有过身孕,这是她心中一处无法抚平的伤痛。自己的六子中除了罗儿,其余五子皆是郭氏所生。崔氏与伽罗虽有着嫡妻、嫡女的尊耀,但独孤舍中的下人仍是对郭氏及自己的五子心存忌惮,免不得有下人在暗处中伤母女二人。
想到崔氏初嫁给自己时,性子与伽罗般活泼、惹人怜爱。这么些年,因膝下无子,令她越发谨慎入微。独孤信心中满是对崔氏的心疼,虽早已把这份心疼转为了对伽罗无法则的宠溺,可崔氏却越来越忧心伽罗的日后。
时逢郭氏与伽罗巧遇一起来向崔氏请早安问礼,因无婢女伺候在房中,二人便径直入了崔氏所安寝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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