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吹干,从床尾爬上来,爬到床头才幼稚地趴下来。我侧卧着,看着他陷进去枕头一半的脸,忍不住笑了。隔壁睡着妈妈,我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就默认了妈妈有穿墙耳、透墙眼。
“聊点什么吧。”我说,两个人还保持着那样的姿势。
“聊黎梓楠吗?”他眯起眼睛笑,卖乖的笑。
我也笑,不说话。
“我20岁的时候,交上了人生第一个女朋友。我们是同校生,她比我大一届。”他慢吞吞地说起来。我觉得亮堂堂的有些尴尬,就起身把灯关了。在黑暗中,我重新躺下来,一边问:“你追的她?”
“嗯……”
“有多努力?”我继续故意问道。
有追我那么努力吗?
“我那时在学校门口的便利店打工,每天都上早班,而那时她正参加实习,每天早上都会跑进来买一个叉烧包和一杯豆浆,然后匆匆忙忙地往校门口的公交总站赶去。久而久之,我就先把包子和豆浆都装好,她一来我就递给她。那一次,她冲我笑了,那是一记直击心脏的纯粹的笑容,那次起,我就觉得自己……掉进了爱河。”
说着这样细致的故事,不知此刻他脸上是怎样的表情。我只能看见他躺卧着时在微光中那漂亮的起伏,那翘起的鼻子和上唇。
大概是笑了吧,很羞涩地。
“从此之后,我给她装的,从叉烧包,换了一些花样,有时是生肉包,有时是豆沙包。第一次更换品种时,我留了一张纸条,上头写着‘不知道合你口味不’,第二次放纸条,我就改成了写‘天冷了,注意保暖哦’。再过几回,我就不给她准备店里的早餐了,而是另外买给她,而且学习着女孩子会喜欢的搭配,还参考营养表。最后我在早餐里放着的纸条写着‘周末,我们去看电影吧’……于是,我们就开始约会了……”
听他一口气说着这些,我的心一揪一揪的。最后他停下来,我发现我的喉咙已经堵住了,最后说话声音已经很沙哑。
我说:“还蛮浪漫啊……”
浪漫得光听着都要跟着冒粉红色的小泡泡,但于我,那并不是甜蜜的泡泡,而是酸的,酸得肝肠寸断。
“我原本以为,我可以让它悄悄烂在我肚子里,一辈子不说给任何人听的……”他无奈地笑着说。
我明白,他还想保留两个人之间最隐秘的部分,现在将它说给我听,就等于把封存数十年的酒坛子给撕开了,只能喝光,不然醇香就会飘光。
喝光就没了,不喝会变味。
“你讨厌我吗?为了一己私欲逼你。”我直接问道。
他沉默了一阵,说:“我们的秘密,我绝对不会再说给第三个人听的。”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睛不由得湿了。
我记得,让我们相遇上的那支乐队,有过这么一首歌,说的是“我并不是你命中注定那个人”的故事,里头有一句话说“就算你以后有了命中注定的人,也请不要把她带到这里来”。
“行了……在这里打住就可以了,我不再问了。”我低声说,不由自主地转了个身,生怕自己哭出来。
他挪到我身边,双手把我包了起来,温和地揽我到了他怀里。他鼻尖抵在我的耳后,暖暖的气息喷洒在皮肤上,就像夏威夷的风。
“我们那时过得可穷了,她是实习生,我也没有家里支援。但是我们都不觉得苦,她每天都很快乐,而且每天都很努力。我也受她影响,那时还很努力地正经写剧本,希望能多些被采用,让她过上好日子。”他继续喋喋不休地说道,好像不把话说完不罢休。
毕竟水龙头都已经打开了。
“那怎么分的手?”我问道。
该不是还是败给了贫穷吧。
“还是因为……她家人反对……”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当时闹得太不愉快,她承受不了压力,而且,很快就有人对她穷追不舍。”
所以她选择了更优的那方,放弃了旧爱。
我听得心都碎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时我轻描淡写地跟他说,我在相亲,他会是那样的反应。他已经看到了结局,他会被同一块石子绊倒两次。我现在才真正感受到,他当时的绝望。
我伸手将他搂在我前胸的手握住,也不知是出于迟来的歉意,还是深深的怜悯。那双手因为弹吉他,手指上铺了一层软软的茧。这双手那样坚韧、努力,又这样单纯、真诚。
“她现在在做什么?”我问。我可不能忘记继续起她的底儿。
“她是平面设计出身的,现在已经和朋友合股开了一家广告公司。”
“她挺厉害啊。”我忍不住感叹道,相比之下……
“你会拿我和她比较吗?”我半是酸半是娇地问道。
他笑了起来:“是你们女人自己才喜欢比来比去吧?”
我仍是有些不开心。
“要比,就比‘喜欢’吧!”他把我抱得更紧了,在我耳边说,“我现在喜欢你比喜欢她多一千倍,一万倍,十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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