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左卿辞随之轻叹,“如此英杰,正阳宫竟然忍心自弑弟子?”
沈曼青螓首微侧,秀美的脸庞一无表情,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殷长歌罕见的犹豫,挣扎半晌艰难的开口:“并非如此,当时各大派齐上天都峰声讨,正阳宫所受压力极大。洞庭之围,众位长老本是想废去师叔的武功,将他带回山静养,未料他剑术已臻化境,根本制不住——”
马车碾到石子震动了一下,沈曼青忽然截过话语,不同于殷长歌的晦涩,她的言语镇定轻柔,“师叔之事为正阳宫早年憾事,各位尊长少有提及,我们小辈也不清楚详情。我与长歌下山之际家师还曾叮嘱,让我们引以为戒,慎思慎行,守端正寡言之道。”
沈曼青看起来温柔随和,这一次绵里藏针,话中潜意分明,说得殷长歌面露惭色,紧紧闭上了嘴。
陆澜山咳了咳,也有些尴尬。
左卿辞轻描淡写的调转话头,三言两语化开尴尬,与殷长歌摆起了棋局,陆澜山一旁观战,气氛转瞬融洽如初。
“公子,是车轴裂了,已经无法修缮。”白陌额上见汗,呼吸间雾气弥散,睫上挂着细碎的冰屑。
左卿辞披着重裘极目眺望,莽莽雪山高可摩云,崖壁陡峻,千里连绵不绝,紫灰色的云层宛如砚上凝墨,低低的压在天穹,寒冽的风掠过,透骨的冰寒僵滞了所有活物。无数苍郁的云杉被凛冰凝固了枝桠,仿佛披霜载雪的巨人。
险恶的山道,狂暴的天气,这片难以征服的山脉唯有行商的驼队路过,但他们绝不会在冬季踏入这片死亡之域。尽管选了最结实的车,依然抵不过自然的摧折,沿路车马不断陷落,数天前载着辎重的车掉入冰层下的裂隙,让行程更为窘迫,如今最后一辆也坏了。
长眸映着万仞霜雪,一片波澜不惊,左卿辞扔掉手炉:“不必要的东西都扔了,照料好马和向导,现在只能靠双脚了。”
抛下损坏的车驾,马驮着剩余的物资顶风前行,人随在马后。积雪的山峦危陡的绵延,长时间在深及大腿的厚雪中跋涉,带来体力上极大的消耗,此前的轻松不复存在,一行人沉默而艰难的蠕行。
重金雇来的几名向导裹着厚衣仍然冻得脸色青白,指点各人笼上护目黑纱,滤去雪地刺目的白光,又反复叮嘱绝不可在雪域扬声。沉闷的气氛笼罩,殷长歌走在队前,沈曼青随在其后,后方缀着商晚,陆澜山步子阔大,步履稍慢落在队尾;飞寇儿时前时后,有时甚至会消失一阵,不知在做什么。
左卿辞曾言及不会拖累行程,谁也没想到这位金玉之体的公子竟然真能做到。他从金城开始舍去侍卫,独留白陌一人,弃车步行后由白陌扶持而行,速度居然不落于人。
这对主仆对连日的艰苦从不抱怨,安之若素,让人更多了一层钦佩。
日复一日枯燥而艰辛的行进,又有严寒的折磨,个个熬得苍白消瘦,疲累不堪,好容易到了瓦罕山谷,向导无论如何不肯再往前走了。
“瓦罕山谷的尽头是阿克苏雅,那一带水草丰美,往来商旅尽在此休整,从阿克苏雅去吐火罗道路通畅,车马便给,行程会轻松许多。”左卿辞盘坐在羊皮垫上,以树枝在积雪上绘出地图,脸上一片沉静,丝毫不受向导辞去的影响:“瓦罕山谷地形狭长,即使无人引路也不会迷失,我们还剩七日左右的干粮,只要以最快速度穿过山谷,此行就成功了一半。”
帐篷不大不小,然而一群人尽在其中,便显得格外拥挤。帐外是漫天肆虐的狂雪,尽管已经重重加固,牛毛帐篷仍随着暴风雪剧烈的摇晃,仿佛有个顽皮的孩子在上面蹦跳。
酷厉的环境逼得每个人都到了极限,殷长歌不放心的检试固定篷幕的长钉和皮索,商晚脸色阴沉,与天气一样难看;陆澜山在锅边等雪水沸腾,手中捏揉着冰硬如石的面饼。
沈曼青有些憔悴,数日无法修沐,她鬓发散乱,柔唇干裂,早已失却了笑容。
飞寇儿几乎不说话,也不与众人歇在一处,他入夜时消失,清晨才又出现,直到一次陆澜山无意中撞见,才发现他竟然睡在临时掘出的雪洞里。问什么他都不大回答,这种感觉当然不会愉快,久而久之,众人都习惯将他视同空气。
惟有左卿辞是唯一的例外,他对不合群的飞贼始终保持和颜悦色,从不在意对方冷漠的反应。
狂风呼啸中,商晚打破了僵局,阴霾密布的脸庞有压抑的怨气:“七天走得出去?马已经全死了,向导把山谷说得跟雪狱一样,还有成群雪狼出没,冬季根本不可能通行。”
左卿辞清减了一些,眉目也有倦意,依然显得矜贵从容。“既已至此,前进是唯一的选择,若等雪化春消,万事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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