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他“阿炮”,并非因为他的成长经历跟战场上弥漫不散的炮火有关,也不是因为他的长相跟炮弹接近或相仿,而是他深谙“约炮之道”,在我认识他不到一周的时间里,他就亲口告诉我,他最近又睡了两个姑娘。
我当时并不清楚他跟我袒露“最近又睡了两个姑娘”这件事的目的何在,莫非是出于男性自我夸耀的本能?正暗暗惊疑,行将陷入蒙昧不清的混乱中时,他突然又问我,你身上有没有富余的钱?
“怎么了?”我问。
“借钱。有个姑娘这个月没来大姨妈。”
我怔了片刻。
“这是我上个月的一个姑娘,”阿炮掏出手机,给我看他和那个姑娘的聊天记录,“这个月没来大姨妈,可能是怀孕了。”
“你……你没带套?”我看了眼他的手机屏幕,又迅速移开目光。
“没有。能借我点钱么?”他停了片刻,又说,“等这个月工资发下来了我就还你!”
“唔唔,行啊。”我不是个小气的人,但这句“行啊”从我口中说出却十分勉强。我迟疑了,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我开始怀疑自己一贯的坦诚——我不想借钱给阿炮,甚至想骗他说我也没有钱,理由却跟钱本身并无关系。
虽然我并不认同阿炮的做法,但我毕竟只是个局外人,绝没有指摘阿炮的权力。既然意外已经发生,作为朋友,我只希望阿炮能承担起他应当的责任。至于那片刻迟疑,乃至一闪而过的欺骗念头,不过是因为阿炮要花我这个单身汉辛苦积攒的工资,去给他泡过的姑娘打胎,让同样身为男性的我有些愤懑和嫉妒罢了。
阿炮照例会在去洗浴中心的路上,跟我们说他在手机上看到的荤段子。我、志勇哥和建哥都是称职的倾听者,我们在听的时候会微微点头,在段子“峰回路转”,“微言妙义”行将吐露时会心一笑,给讲故事的阿炮带来了极大的满足。
他于是沉湎于此,每个周六都精心准备了新的段子——现如今,我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仍不免有些诗意化,好像记忆中那暖黄的路灯光此刻依旧静静洒落在那条狭长的柏油路面,而那从树梢掠过的晚风此刻依旧轻轻亲吻着行人的头颅。阿炮态度诚恳地说着荤段子,若略去声音,单从画面上看,好像灵尊在灵山上拈花示众,默然的春哥是沉默的众僧,我们则是会心一笑的迦叶。
与往常一样,阿炮讲完他准备好的段子之后,我们刚好走到第二个十字路口。我正凝神想着什么,目光游移不定,忽然瞥见路边垂手站着一个身穿红色长裙的姑娘。她身上那条红裙子似乎是鲜血浸染,红得刺眼,我溃败似的短暂移开目光,凝神再看时,却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我怔了怔,扭头却见其他人并无异样,应该是我看错了。
我们跟着春哥拐进一条小巷,再往前走十多米,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花暖洗浴中心。春哥率先推门进去,一楼大厅里的灯光分外明亮,我们脱了鞋袜,领了钥匙,掀开通往男浴室的遮帘,忽然置身于香气缭绕、红光潋滟的别样洞天。
男浴室分为休闲和洗浴两大区域,我们需要穿过休闲区才可以进到洗浴区。而休闲区之所以红光潋滟,分外妖娆,是因为在一排排躺椅中间的过道上,穿梭着十多位身着短裙的姑娘,她们不时俯身贴近躺椅上的男人,一面用手指指尖轻轻划着男人的胸膛,一面细细追问:“帅哥,要不要?”
这样的场面不可谓不香艳。春哥回头对我们笑了笑,我们也报以微笑,只是不知这微笑是因为到达目的地,如释重负而心情愉悦,还是因为我们对将下来蒙昧不清的可能性的无限期许,由衷感到心满意足,又或者,两者皆有。
每当此刻,我都会陷入一种难以言明的亢奋当中,仿佛自己正行走在那圈关着洪水猛兽的栅栏顶端。我的脚步颤颤巍巍,行将跌落又迅速站稳,等稳住身形,向着前方耸立的板片迈出下一步之后,身体又因重心的移动而摇摇欲坠。
我不知道在栅栏上行走的意义何在,但走在禁忌边缘的这种不确定性似乎是一种毒药,一旦迈出了第一步,就叫人欲罢不能。我恍惚想到人是贪恋风险的,这也正是赌博备受欢迎的原因所在。
“眼镜!”突然有人叫我。
我抬头看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正向我走来,她的身材丰满,两只白胸脯似乎要从红色低胸的裙子里蹿出来。我怔怔地盯着它们看了两三秒钟。
“眼镜,玩不玩?”姑娘注意到我的目光,得意地笑了笑,其他姑娘闻言也跟着轻轻哄笑起来。
“不、不了!谢谢!”我慌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绕开她,冲进洗浴区,身后跟着一连串稀稀落落的笑声。
池子里的水温度刚好。我泡在水里,脑袋轻轻枕着水边的台阶。
氤氲的水汽蒸得我的脑袋微微发晕,一张雪白的脸孔随之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仿佛我正置身于刚才那个十字路口,晚风吹拂,脸孔主人的血色裙子随风舞动。她莲步轻挪,向我徐徐走来,只是路灯光下,我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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