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逸凡冒着戒酒戒色的危险接了那军令状后,李彦直才去清点那帮倭寇俘虏,山腰与江边两战,一共击毙了头领在内的四名贼人,其他十四人全部被俘,这十四个俘虏里头有十个是倭人,两个是朝鲜人,还有两个是福建人。
李彦直将他们分开了拷问,才知道这伙倭人是日本的破落武士和浪人,他们在九州弄了艘海船,借了钱冒险到福建来做买卖,却被一个中国奸商坑了,货全没了,连粮食也吃完了,只好上岸劫掠,因不认得路,误打误撞之下竟跑到了省城附近,慌张之下杀害了一个出城盘问的官兵,福州守军又大惊小怪,这才闹出了这场惊动全城的虚惊。福州守军固然忙乱,这伙倭人在这么大一座城池面前也自心虚,哪里敢真闯进去?耀武扬威了一番便逃进山林里去了。
“原来只有十八个人。”李彦直轻叹了一声,又道:“幸好也只有十八个人,否则咱们这人就丢得大了!”
他便将这群倭人连同毙命的尸押解回城,城头官兵、城中百姓听说李孝廉得胜回城无不雀跃,纷纷涌到街头观看,蒋逸凡附在李彦直耳边道:“不如押他们游城一周,威风威风。”
李彦直低斥道:“胡闹!”一路安抚百姓,道:“大家回去吧,没什么事情了。”并不说半句豪言壮语,算是很低调地便进了布政使司衙门,将擒倭经过并审问所得之详情禀告了三司,三司都感尴尬,孙泰和又派人去将这伙倭人审问了一番,确定李彦直所言非虚,与左右布政使、按察使密室会谈,布政使、按察使都道:“这次丢人丢大了!若被京城那帮御史知道,我们个个乌纱难保!”
左布政使问:“这个李举人和那些学生,回来路上可有胡言乱语?”
孙泰和道:“好像没有。”
“那还好一些。”右布政使道:“只是不知此子心性如何,是否可造之才。”
按察使道:“依我所知,此子还算聪明,若回头我点播一番,定能晓得轻重!”
左右布政使这才暗中松了口气,几人商议了一番,当下各自行动。
孙泰和召集诸高级将领以及临近各卫所指挥使、千户,把所有部属从高到低痛骂了一番,又将“大惊小怪、散布流言”以至于使省城“人心浮动”的城门官打了一顿,配到海外数百里的一座荒岛中去。
布政使司衙门也出榜安民,表示倭寇一事纯属误会,其实那群倭寇并未入侵到省城附近,只是在小埕澳附近登6,为沿海官兵所拦截,又被新中解元率众协助击破。
按察使那边则去叫了李彦直来,先好好抚慰一番,跟着加以点拨,幸喜这个新解元甚通人情,按察使无中生有地说:“听说你是在小埕澳附近才找到这群倭寇的?”
李彦直竟然就说:“是啊!”
按察使又道:“那时卫所官兵正在奋力厮杀?”
李彦直又道:“没错。”
按察使又道:“跟着你率众冲入战团,扭转了局面,杀敌二百余,击沉了敌舟,只擒拿了这倭囚一十四人,带回布政使衙门,可是如此?”
李彦直道:“大人英明,情况就是如此。”
按察使大悦,连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于是这场倭犯的地点就被移到了小埕澳,规模人数也略为放大,俘虏的级别也由日本破落武士、朝鲜胁从棒子、中国滨海渔民大大拔高为倭酋。而在都指挥使的英明领导下,沿海官兵奋勇杀敌,新科举人率民兵助战,群倭自然一击即溃,事前事后,布政使安民有道,按察使巡视无奸,终于大事成虚惊,虚惊化小事,报告打上去,不理会,嘉靖皇帝更不可能知道,就连福建的士绅在写私家笔记时也觉得此事不值一书,于是小事也就被变没了。
孙泰和经此一事,深觉福建卫所积弊甚深,有心整顿,但正要着手时,却又现其中牵扯着无数人的利益,从中央到地方,从文官系统到武将系统,都有着太多太多他没法解决的阻力!他身为福建都指挥使,乃是一省军队之脑,不过毕竟只是一个流动官员,而那些卫所的指挥使、千户、百户,却都是世袭的武将,个个都在本地有上百年的根基,要想唬他们几下,挑几个出来杀鸡儆猴,那是治标不治本,若是想把这弊病连根拔起,那就得动大明帝国的整个卫所体制,就得动太祖洪武皇帝立下的不拔根基!
他仿佛看见自己这件事情还没办成就被御史参了一本,皇帝一怒之下罢了他的官,扒了他的裤子廷杖裤下之物。这还是轻的,若是御史参得狠一点,皇帝的怒气更大一点,他就是杀头都有份!想到这里,孙泰和马上就退缩了。
“何必呢我!”他想:“这一动起来,全省就得有数万户人家得破家,若是闹得千里哭声,我又于心何忍!”
所以这个念头孙泰和脑袋里只是兜了一圈,改革卫所积弊的事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于是,倭犯福州一事就像一潭死水中偶尔被一块石头投入泛起一阵涟漪,石头沉默之后涟漪消散,而死水又重新变成了一潭死水。
此事最后的手尾就是如何处置那些俘虏。那十四个俘虏中有两个被拘押在省城牢狱备问,其他人流放二千里,李彦直还记得那个中了一铳一箭之后依然猛冲的倭人,让风启作为一件小事办,风启在都司衙门和按察衙门走了两趟,只买通了两个书吏,就将那个日本武士的配地点由二千里改为二百里,由三峡改为苍峡,半个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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