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散去,青石板的地面上似乎覆了薄薄一层黄沙。
宾客乱作一团,倾倒的棚子砸伤了人,场面混乱至极,惊呼声不绝于耳。在喧嚷的人群之外,堂前空地上侧卧一女子,眼窝微陷,一双无神的眼睛死死看着那边撞死的张子旭。素白锦衣,仙鹤成双,正是这新丧的李芸。
这场面实在将人骇住。
“混账!如此妖风!”郑念一声大喝,忙要冲出人群。
李芸出嫁前整个人茶不思饭不想,的确清瘦了许多,后来又患了暴病,虽得神医相救,奈何已无生机,整个人削减得几乎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此番狂风大作,她又身着广袖曳地礼服,似乎,这胡言倒生出几分道理来。却也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到底难以压制。
“诈尸啊!诈尸!”许多人还没来得及出屋子,就听外边一声变了调的惊呼,“血脚印啊!”
从前堂到院子里的确出现了一行类似血脚印的印记,只不过,那形状不像是人留下的。约莫着碗口大,近圆形,周围边界十分模糊。
屋子里的人这下都不敢出来了。
门外有一人似乎胆子极大,走上前去看李芸的鞋底,那绣鞋之下几乎一尘不染,方才那些绝不可能是血脚印。
“莫不是那红帕子被风卷时浸了供案上的净水,接连落地时将红色褪到了地面上吧。”
其实本是胡说八道的。虽然那一行印记极不成章法,又不似脚印,但红布涂抹之说的确太荒谬了。
这时郑念终于挤身出来应道:“这位兄台说得极为有理,府中办事仓促,这块红布实在是急于购置,未看成色,看来的确褪色得厉害。”此语言罢,挤出来的三三两两家丁已将小姐抬回了灵床上。其实距离只不过五步。
很多屋子里的人还颇为混乱没个头绪,门外之人又道了一句:“这小姐方才面朝那刚刚殉情的张家二少爷,莫不是为了答谢他的情意故才有此造化吧。”
声音不大,倒是引起了讨论。那些人受了惊吓,此时已经不那么讲究情理了。转眼间,舆论的风头便成了张子旭李芸虽未成正式夫妻,但死生相随,真是情深不寿。
他们说话的会子,郑念已带了人将张凌安置在了寿板上,正在犹豫是送到通判府上还是派人知会那边让他们自己来接。
没人愿意多看一眼张凌的脸,此时他满脸狰狞血污,颅骨凹陷连带眼球都错了位置,颇为骇人。
“张,张公子,好像,好像没死。”一小厮结巴道。
张凌胸廓的确还微微有些起伏,只不过早已没了意识。看那样子,既不像是濒死之人抑不似活人,颇有几分诡异。
然而没有人看得到,此时莲信正站在院中,身后拖拽着一锦衣男子,只是周身已近乎透明。那鬼似乎很反抗,挣扎着要解开锁链回到躯壳里去。莲信神色端庄,随着莲灯燃烧,那挣扎之势明显降了下去。
“你生平戕害多人,乃是罪孽深重之身。你本阳寿七十又八,今折去种种罪孽,命绝于此,速随我下去受审。”声音凉凉的。
莲信也不知为何张凌的尸体还尚有呼吸,但张凌生前即为罪人,此番不得好死她也不敢耽误。
最后还是通判府出动了一队定北军将张凌用轿子抬将了回去。
两边之人却是出乎意料的沉默。料想张凌死在了太守府里通判大抵会出兵来闹,连由头估计都早已起草好了:借事谋逆。
但是并没有发生任何摩擦,张凌被抬走后,太守府里只剩下了一片狼藉。诵经声也不知何时又起,整理好了灵堂,重新换了竹竿支起棚子,连棺木和地面上疑似的血迹都很快被清洗了。不得不说,郑念很能干,尤其在李更已经几乎不省人事的时候,他几乎成了府里的脊梁骨。
李更无子,膝下唯李芸一女。也不是没有认过养子,但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李更再也没提起过那半个儿子。甚至,也不再认义子,但在李更身边人的眼里,郑念几乎可以与那个称呼划等号了。
自然,也是他无言抬手阖了李芸的眸子。他是个极为通透之人,行事老练。那些流言外人听之信之也罢,他是断然不信的。只是这是这事着实处处透着邪劲,他也只是为了顾全大局打个马虎眼罢了。
然而此事却是绝非如此简单。
至少,已经有人要按耐不住了。
莲信将张凌魂魄交由了地府,又折返永业去看张凌的尸体到底出了什么猫腻。她便又坐在了轿子里,只不过此时面前非凤冠霞帔,而是血污不堪的一张脸,半点看不出那人生前的样子。她几乎一眼看出这副壳子里有陌生魂魄,但能入尸首的亡魂,也实在从没见过。她便猜测,这大约也是生魂作怪。只是生魂用这样一幅躯体吊着,除了痛不欲生外,命气也会被消耗殆尽,只怕很快就会抽离出来了。
所以,她在等。
等待是她很擅长的事情,她惯于观看各种各样的死亡过程,或者,医治过程。她自然又想到了陆风渺,嘴角微微挑起,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堵在门口把她手里的差事抢走了。多么巧合,一样的路,一样的终点,只不过那个人不在了。
转眼到了通判府,很多人急急忙忙穿透了莲信的身体,他们好似热锅上的蚂蚁,赶忙将张凌抬了出来,早前请好的大夫几乎一拥而上。
“前几天自己来的那个大夫呢?”通判张轩揉着额角,脸上的眉毛皱作一团。
胖胖的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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