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长六丈余的巨大油锅滚滚冒着泡,油烟四起,嘶哑的尖叫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热浪使得眼前的景物都开始扭曲变形,一身着天青色深衣的高挑女子站在油锅一旁的高处,如墨长发被两只玉钗利落地挽起,额前一层细密的水汽,一小缕额发顺势服帖蜿蜒,勾人的桃花眼扫着油锅外下跪的众鬼。
“不着急啊,都有份。”甜腻的声音似在招呼人饮酒。
底下的众鬼都被他勾去了心智,却仍不时看看油锅吓得两股颤颤,表情滑稽到了极点。
“啊!我的手都炸酥了,翡翠娘子快捞我出来吧!”锅里的鬼大力扑腾着想要露出油面,又被身边同样之鬼打到下面。
“才炸酥啊,来,加点火。”如翡招呼着鬼吏,又高声说道:“田五,你生前曾强占他人田地三亩,足足要炸两个时辰呢,怎可捞你出来。”她夹着一把巨大的笊篱笑意浅浅。
底下的鬼一听更是面如土色,有一肥胖的男子听罢,伸着手指头略略数了数径直栽倒在地。
如翡看了笑意更甚,抄着大笊篱与众人说道:“你们看到了刚刚捞出来的那个瘦子吗,进去之前可是比刚晕过去的那厮还要肥上三圈。”
底下的鬼瞬间都磕头如捣蒜:“翡翠娘子饶命啊!翡翠娘子手下留情!”
如翡笑得灿烂:“没关系,少不了你们的。不就是下去洗个澡,怕什么。”
翻着白眼又栽过去好几个。
许多新鬼来了地府听闻有个翡翠娘子生得极美,常年在油锅小地狱,就都想着反正也是受刑,何不顺便过过眼福。
他们这么想实在是错得离谱了些。
饶是莲信满心愁绪,一看油锅小地狱这番景象还是不由得莞尔,高声呼道:“喂,翡翠娘子,今早儿的油条你怎么炸糊了了,是不是最近这火候掌握得不大好啊。”
本是莲信戏谑玩笑,锅里又晕过去两个。
“莲信,你今天要是还毁约,我以后就叫你莲,莲大忽悠!”如翡叉着腰装生气,到底还是破功笑了出来。”
莲信叹了口气,抹了抹额角的汗:“是大忽悠我不对,改天你把我也丢锅里去炸了。手头有个要命的案子,实在不能跟你去看折子戏了。”
莲信说得诚恳,如翡还是眯起了一双桃花眼,透露出危险的信息。
“说,你是不是外边有人了!”
刚刚栽过去的众鬼又支楞起耳朵来。
“我我我,没有。”
“还说你没有!”如翡掐着腰,油锅的泡冒得异常欢快。
“真的是上面出了大案,你可不知死得可惨了。”莲信突然觉得被丢锅里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翡似是无意识地翻着锅,有些失落样子:“好吧,下回陪我看两次。”
“好嘞,翡翠姑奶奶。”莲信飞也似的跑了。
“姑奶奶,我好了吗”一个颤微微的声音。
“差远了呢!”如翡正色道,“谁是你姑奶奶!”
如翡炸人,莲信索命,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几百年了。
鬼差眼角皆有颗观本痣,痣极小,难以察觉,但却能帮他们一眼看破凡人及鬼魂的姓名身份,如此才不会带错人。
莲信做鬼差前本是路痴又脸盲的,点了这样一颗痣,工作当真轻松很多。
毕竟,就算是带错了人回来再放回去,那人恐怕也吓得活不成了。
禀了秦广王,莲信翻看起生死簿来。今日那女尸生前是个风尘之人,后被人赎出嫁做妾室,应该还是很漂亮的。
想到这里,莲信又皱了眉,她也不愿去多想。
终于翻到那页,薄薄一张纸上清楚写道:胡雪莺,卒年六十一,辛己年庚寅月甲申日。
莲信的太阳穴又突突跳了起来。
不为别的,只要人死了,生死簿一定不会错。虽然之前李芸命该绝但侥幸存活,生死簿有误,但生与死有本质上的区别。大约是因着善恶有报一类,如果活得超出了生死簿期限,生死簿可改,但若是提前枉死,生死簿必定自动如实记载。
如此说来,正中了陆风渺那句,活着。
是啊,从她的角度上来说,河滩上那具骇人女尸的确,还“活”着。
她的脑子越来越混乱了。
比这更可怕的是,地府也不知道到底出了多少这样的事,毕竟生死簿无恙,没有阴差会去管一个凡人到底还活没活着,因为根本不会有这样的顾虑。除非几十年后,这胡雪莺真的该“死”了,地府才会得知,原来丢了魂魄。
现在,谁知道到底有多少胡雪莺,这一个被人发现了,其他的又在哪里。
莲信一时气血上头,她立即禀了秦广王飞身去了永业。
永业的夜色依旧迷醉,但莲信此时顾不上欣赏了。
两房山上小院里,一汪浅池上映了一个红色身影,一闪而过。
“当”一声,莲信把小瓷瓶戳在陆风渺的书案前。陆风渺正在看书,烛光把他冷峻的面容罩上一层暖色,他头也没抬,又翻了一页。
“胡雪莺果然没有死,在生死簿上。”莲信的目光轻轻颤动,以难以察觉的幅度。
“我知道了。”
“你还知道什么。”
“有人在施摄魂术”陆风渺淡淡看着莲信。
“是否是凡人所为。”莲信一瞬间觉得有些心安,语气平缓不少。
“绝非凡人。”言之凿凿,陆风渺合上了书,似在扶额沉思,“生魂与亡魂有本质上的不同,前者可以回到自己的躯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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