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峥离开了灵州之后,一路入关而去。他来到了延州,想要拜访沈括,但打听之后才得知,因为伐夏失败,沈括已经被贬职了,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茅峥又前去寻找种谔,而种谔也因为战争失败的缘故,一直是心中郁闷,如今已经是卧床不起了。没过多久,在种谔也病逝了。
茅峥曾经追随种谔作战,于是便帮忙料理种谔的后事,一切都了却之后,他便辞别了钟家人,打算回金陵去了。
“我父亲生前最挂心的,就是如何收复西北失地的事情,在他去世前的几天,他还给圣上书,谋划着如何击败李氏。我父亲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还拉着我的手,叮嘱我一定不要忘了国仇家恨。茅兄弟,父亲一直夸你不仅聪慧而且有胆识,不如你就留下来,咱们一起好好干一番功业。”种谔的儿子种建中临别时,对茅峥挽留道。
“西北之事,也是我永远不能忘记的。不用种大哥说,我也一定出力的。不过我已经出来两年多了,对于家乡也很是思念,我就算是一无所成,也该回去报个平安吧。”茅峥说道。
“茅兄弟的本事我们都是有目共睹,你只是时运不济而已,只要时来运转,你肯定是能大有所为的。向家中报平安也是应该的,这是我替兄弟你备下的一点盘缠,兄弟你就收下吧。”种建中说着,就命人将一些银两拿了过来。
“我这身上也确实是不充裕,那我就不推辞了。来日如果种大哥有用得着我茅峥的地方,我一定会心甘情愿替种大哥效劳的。”茅峥接过银两谢道。
“咱们兄弟谁跟谁呢?将来咱们还要一起并肩作战呢。”种建中一拍茅峥的肩膀笑道。
茅峥告别了种建中之后,骑马一路南下。看着沈括和种谔两个故人,一个走了,一个死了,茅峥的心里也是很不是滋味的。他只是希望,金陵那边的人可一定要全都安好。
茅峥回去的路上心情很是复杂,既想要快点见到温小慧、温元和其他的人,想要重温以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另一面,他心中又是悲伤,又是羞愧。自己两年多前是怀着雄心壮志而走出来的,如今就这么空手而回,他心中也是很不好受的。
“那里都是我的至亲之人,我就该回去给她们报个平安才是。脸丢在自己家里,那也不叫丢人,大不了报了平安之后,我再出来闯荡便是。”茅峥咬着牙想着,但不知不觉已经放缓了前行的速度。
从西北到江南,如果快马加鞭,用两个月的时间也就差不多了。但茅峥直到元丰七年的春天,才堪堪来到了金陵城附近。他没敢立刻就往旧居的方向而去,而是来到了半山园。只是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半山园已经盖上了一座寺院。
“王相公不是住在这里吗?怎么这里成了寺庙了?”茅峥找到一个僧人问道。
“王相公?噢,你再说王安石相公呀。他把这里已经捐给我们寺庙了,他已经搬去别的地方了。”
“那你知道王相公现在住在哪吗?”茅峥继续问道。
“这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搬走了”
茅峥问完之后,心中只是碰碰地跳着,手也忍不住发抖。
“难道所有人都不在了吗?难道我回来晚了吗?”
茅峥连忙翻身上马,这一会儿他心中已经没有任何别的想法了,只要能够见到一个旧相识,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来到了报宁寺,老禅师已经圆寂了。茅峥眼前一阵眩晕,胸口仿佛被压上了一块石头,他后退了几步,又翻身上马,马不停蹄地向着他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东山赶了过去。
江南四季如春,树木一直都是翠绿的颜色,春风吹来的早,梅花落了,桃花就绽开了。
山间的小路还是依旧宁静,曾经读书的小亭子只是油漆剥落了一些,水永远那么静悄悄地流着,而水中的游鱼,永远也不知道忧愁是种什么滋味。
茅峥来到了旧时生活的地方,看着空空荡荡已经是没有一个人居住的几间屋子,他的心也变得空荡了。终于积压的伤感,再也忍不住了,茅峥跪在屋子前面痛哭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在了,我回来是干什么来呢?我真不该在外面滞留这么长的时间,我该早一点回来的。”茅峥哭泣着自语道,不是他不够坚强,而是在外飞回疲倦之时,他竟发现他已经是没有归宿了。
哭泣了一阵子之后,茅峥坐在地上仰望着天空发呆,人生何处归依,活着有什么意义,没有了相识的人,那个所谓的脸面又还有什么用处呢?
就在茅峥发呆之时,突然有脚步声从后方响起,茅峥连忙起身跑了过去,看了一眼,原来是两名僧人。一喜一空,茅峥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而这两名僧人就是东林寺的真格和真乐。
“施主你是住在这里的吗?你知道这附近还有其他人吗?”真乐上前问道。
“没有人了,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茅峥只是哭着说道。
“那你知道住在这里的人,现在搬到哪里去了吗?”真乐指着那几间被废弃的房屋说道。
茅峥只是摇摇头,哽咽着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师弟,你别再问他了。你看他这个样子,一定是遇到伤心事了。我们出家人虽然四大皆空,但也该有同情众生的慈悲之心呀。”真格说着,拍了拍茅峥的肩膀。
茅峥只感觉一股清新的气息,带着一股温暖,将胸中的浊气冲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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