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份压力极大的工作,需要母亲张小曼一点点磨尽自己,时时隐忍,远近周全。
豪门妇人,向来多是表面光鲜,内心极度虚妄的一群人。
顾鸿华已经算是有钱的男人里有良心的那一种,他在外面有女人和儿女,却从不公开承认,给足了张小曼面子。
他与何美琪生了两男一女,与张小曼却只得顾眉生一个女儿。他与这两个女人之间的远近亲疏,可想而知。
若是没有良心一点的男人,只怕早就将张小曼下了堂,让何美琪进了门。
当然,多年夫妻情分是一回事,顾鸿华的人伦取舍是一回事,张小曼与何美琪的家世背景悬殊才是这段婚姻得以长久维持最至关重要的原因。
只要张春晋在现在的位置上一天,只要张小曼忍得住岁月寂寥,受得了丈夫的情感疏离和公婆族人的为难奚落,她这个顾太太的头衔就不会旁落。
日子过得委屈是必然的,但顾眉生心里很明白,为了她,母亲也会继续努力维持着这表面的平和。
顾眉生起身走向草坪,一个身材娇小,穿着工人服的短发女人看到她走来,连忙上前,“小姐,需要什么?”
顾眉生朝她笑了笑,“没,我就是打算去把书放好。”
“我来吧。”她殷勤一笑,双手接过了顾眉生手中的古籍。
顾眉生神色浅淡,看着她,“我好像没怎么见过你。”
“您功课忙,哪里会留意我们这些佣人。”
“我怎么称呼您呢?”
“我叫王卉,是吴妈的助手,您叫我名字就行了。”
顾眉生轻轻颔首,极客气地唤了她一声,“王姨。”
上午十点半,有客人来。顾眉生陪着母亲招呼了一会儿,便回房间练琴了。
吃过午饭,张小曼到底还是心疼女儿,自己抽不开身,便让吴妈陪着顾眉生去上大提琴课。
等上课的间隙,顾眉生问了吴妈许多关于王卉的事。吴妈说,“这女人很可怜,四十出头的年纪,女儿今年才十几岁却得了严重的肾病,每个月光是医疗费就吓死人。”
“她的丈夫呢?”
“也在荣城打工。”吴妈说着,又道,“太太心善,王卉来了不到半年,常常做错事,太太也总是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做错过什么事?”
吴妈想了想,“就是拿错东西,丢三落四之类的。最严重一次,是将你爷爷的一套茶具摔了一个茶杯,惹得他把你母亲也连带着骂了一顿。”
顾眉生细细思忖着吴妈的话,她又想起上午见那王卉,模样干净,身形虽然有些瘦弱,但面色十分红润,笑起来眉眼俱弯,不像是藏着心事和烦恼的样子。
她的女儿真的得了重病?她真的有吴妈说得那样可怜艰难吗?
重活一世的顾眉生今年只有十五岁,但她对人性的怀疑却是与生俱来的。
于顾眉生而言,信任是一件极度昂贵的不等价交换物。没有物质或者时间支撑及证明的信任,其获得回报的概率并不会高于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博。
☆、大提琴:洗练灵魂的方式
栾亦然没想到,周日竟也会这么巧遇到顾眉生。
曾经的昔日同窗约了他在这个商场见面,栾亦然又正巧要去超市买一些生活必需品,便答应了。
没想到却在拐角的这间音乐学校里看到了顾眉生。
一对一授课的玻璃房里,女孩穿了一件黑色及膝蓬纱裙,外面套了一件米灰色开衫,海藻般的长发披散满肩。
头轻垂,眸眼专注。娥眉淡扫,眸眼含春。
红尘天地仿佛已然远去,耳边的尘世喧杂声被那阵低沉缓扬的大提琴声所代替。栾亦然的目光再不舍从顾眉生的身上挪开半寸。
栾亦然是个内心固执的人。八年前,他第一次见到顾眉生。十四岁,正是一个少年情窦初开的年岁。
自那以后,栾亦然也见过许多长相和个性迥然不同的适龄异性。总有长得美丽漂亮的,也不乏个性可爱讨喜的。
可,入他的眼很容易,想要入他的心?太难。
自那年春天之后,栾亦然眼中看到的每一个女孩,都仿佛无甚差别。只因在她们身上,栾亦然找不到心头那个女孩的片刻身影。
他也曾经听人说过:这世上,没有谁缺了谁就一定不可以。不是她,总会有别人。
这话,栾亦然信。但他更相信,如果不是别人,恰好是她,会更好。
而这一刻,栾亦然望着玻璃房里的女孩,轻叹了口气,心想: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再不会有另外一个女孩,见于微时,识于当下,却每见她一次都能令他魂魄离体,心跳失常。
顾眉生,美好得犹如一幅画,婉转得好似一首曲,绵延得仿佛一座山。熟悉得就像是从他的心脏和思想里走出来的另外一半灵魂。
栾亦然甚至来不及探究,他这么快就为了一个女孩而丢失了阵地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那天,一向守信的栾亦然完全忘记了与同窗的相约,在音乐教室对面的咖啡馆里,一坐一整个下午。
而这一切,隔着几百米之遥的顾眉生却全然不知。
上一世的顾眉生是不会拉大提琴的。学琴是她重生之后才想到要做的事。
人类,是这世上最健忘的一个物种。
重生归来,顾眉生生活着的世界看似安好无虞。上一世的家族沦灭,亲人的含冤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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