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报复的人,不该是姓任的,而是……我!你要问为什么?好吧,这件事说来话
长,不过现在嘛,有的是时间,我告诉你,以前……具体地说,是在我十九岁以
前,我的名字不叫温芯武,而是叫做温芯文……那是我父亲给我的名字,在我叫
做温芯文的那时候,我参加过这两江市里的一个组织,你知道的,那时候,批斗,
武斗啥的,大家都在闹革命,我可是生在红旗下的领袖红卫兵,当然是最革命的
那一部分人了……我算是个积极分子吧,加上家里算得上是根正苗红,不久之后
呢,我还做了本地的红卫兵大队长。」
「两江医科大学,这学校你一定不陌生吧?我听说你小时候就是在这个大学
的教师宿舍长大的,对吗?有一次我们到了那里开批斗会,你知道吗?那时候这
学校的药理系系主任,跟你一样,也姓沈,至于名字叫什么嘛?我忘记了,沈恶
霸?沈毒蛇?谁知道呢!反正对于那时候的我们来说,他这样的人叫什么,又有
什么关系?我只记得我们把他抓到了台上,然后我们抽他,踢他,打他……我用
的是我的皮带,你见过吗?皮带,前面有铜扣子的那种,粗得很,死沉死沉的…
…那时候台下的群众看我们批斗那沈毒蛇,他们可兴奋着呢!他们在台下喊着口
号,我啊,就用那个扣子甩沈毒蛇的脑袋!那年头,我们管这个叫达到牛鬼蛇神,
当然,还要踩上千万只脚,叫他永世都不得翻身!」
温芯武的语气平缓而又沉着,平平淡淡地感觉不到太大的波动,就像是在讲
述着一件平常不过的、家长里短的往事一般。但是这些话,一字一句,却像是一
记一记的重锤敲打在了沈天广的心上,他的全身忍不住地发出了阵阵战抖,多年
之前,他躲在许仁昌家里目睹的那一幕,就像是放电影一样在眼前重现出来,是
她?是她?是她!居然是她!
「我就那样,一下一下地甩着他的头。」温芯武似乎是歇了口气,然后继续
说道:「也记不清到底甩了几下,二十下?还是三十下?唉,如果那年头有录像
就好了,现在年纪大了,都记不大清了,不过我记得那姓沈的足足给我们揍了有
两三个小时才晕倒了,那些屎尿什么的,都出来了,真是臭死了!什么知识分子?
那时候我们管他们叫臭老九!这些人最反动了!」
沈天广听到一阵嘎嘎嘎的声响传了过来,那是他自己紧紧咬住的牙齿发出的
声音。「我是个负责任的人!」温芯武的语气又抬高了些,听上去颇有些幸灾乐
祸的意味:「那时候啊,我叫人找了辆手推车,把姓沈的丢到那上面,在他身上
盖了些垃圾,你说,像他这样的反革命学术权威,那不也就是一堆垃圾嘛?我本
想就把他扔在那里,由得他自生自灭,可谁知道到了晚上,居然还有人把他给送
到医院去了!我一听这消息就火了,马上就带着我的人赶到了医院,我们到了的
时候啊,那姓沈的早就不行了,那尸体都硬了!我马上找到医生,那医生倒也算
看得清形势,开出来的死亡证明证明了沈毒蛇是参加武斗意外致死的……也是,
你说像他这样的垃圾,手无缚鸡之力也学人参加武斗,死了不是活该吗?是吧?」
说到这里,温芯武的语调略微显得有些兴奋了起来:「再后来啊,我还听说
姓沈的有个老婆和儿子留了下来,老话说得好,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
蛋,这种混蛋儿子留着干嘛使啊?不过也算那娘俩好命,我们搜遍了两江城,竟
然没让我找到他们,后来才听人说是逃到乡下娘家去了……那年头,被斗死的人
多了去了,这沈毒蛇也不是我踩死的第一个反革命学术权威了,时间一长,我也
就没怎么把这事放心上。我可是个三忠于四无限的革命小将啊!千万不要忘记阶
级斗争!阶级斗争可不是请客吃饭,死几个人算什么?谁反对大领袖,我姓温的
就砸烂谁的狗头!造反有理!革命无罪!我怕什么?」
「你想知道姓沈的死了之后我怎么样?好吧,那一年我去了京城,大领袖在
广场接见了我们,我还被选为了代表,亲手给大领袖戴上了红袖章呢!那一天真
是我最幸福的一天!大领袖握着我的手,问我叫什么名字啊?我说叫温芯文,大
领袖又问:是文质彬彬的文吗?我说是啊,大领袖就说:「文质彬彬可不好,要
武嘛!闹革命,当然要武嘛!」这不?大领袖都这么说了,我就改成了现在的名
字,温芯武,其实还挺好听的,对吧?」
「又过了几年,大领袖逝世了,大运动也就结束了,那几年政治形势诡异得
很,我们几个大运动里的学生代表,前后脚也不少人去了美国留学,其中大多数
人就留在那边了,现在都拿着美国国籍,不过他们可爱国着呢,虽然自己和子女
都在美国,可天天还念着祖国的好。至于我嘛,因为家里的关系还在,读完书后
就回来了,要说我这人就是运气好,大运动那会有海外关系是个要命的事儿,可
等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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