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至今记得那是个阴雨霏霏的傍晚,少女精心打扮了一番,她弃了珠花流苏,淡上铅华,蓝缎阿姐给她买来一支雕工精致的梅花簪子,一身青莲色的柔纱晕裙,她换上了新装,又往腰带上挂了一条妙盈盈的红丝编花。
梳妆打扮完毕,云檀对着镜子作出了一个柔媚的笑容,她发现自己仍然算得上美丽,只是这美丽中已经没有了活力,镜子里消瘦苍白的脸令她感到陌生。
从郊外的院落坐马车到皇城约莫半个时辰,蓝缎阿姐将她送进了一家豪华的茶楼。
这间茶楼盖造精巧,装饰雅致,楼内高大宽敞,分为上下两层,若是临窗而望,四下绿柳桃红,异卉飘香,茶客们可以坐在大堂里头品茶听书,若是喜好安静的客人,则有东西两排厢房供人独坐其中,品花赏景或沉思冥想。
皇城内时常会有高官富贾来此相聚议事或消磨时光,纨绔子弟则来聚会谈天,喝茶听书。
天上飘起了细雨,云檀走下马车,掩上面纱,一个人进了茶楼。
茶馆里人不少,多数都是男子,云檀刚走进去立刻有无数道目光跟了过来,这里很少会来女人,尤其是身份尊贵的女人。
在雩之国,出身高贵又尚未出阁的女子,上街大多会挂上面网,因此,一个男人要判断她是否美丽,往往只能看她头发的光泽,眼睛的形状,以及行动间窈窕的身姿。
云檀在窗边挑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她要了一壶香茗,然后静静地坐着,泰然自若地望着窗外的雨景,好像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茶馆里时不时有人向她张望,一双双目光有的好奇,有的不怀好意,少女并未因此而感到困窘不安。
她想到第一次来皇城时,上颢带她去过一家酒楼,如今她已忘了那家酒楼的名字,却记得窗外盛开的荼蘼花。
南方的战事不知如何了?她默默想着。
云檀从未亲历过战场,像所有生活在安逸中的普通人一样,她知道战争是残酷的,却无法感同身受,她没有亲历过死亡,不知道用刀刺穿一个人的胸膛再/拔/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有时她想,她与上颢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可他们又那么的相似,她感到这个世上只有他一个人能理解她,在他身边她感到自由,不仅是身体,还有心灵。
虽然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去想念他,却总是忍不住走神。
不远处,一个高冠丽服的贵公子已经看了她好几回了,他**辣的目光很是烫人,云檀明明知道机会来了,却打不起精神应付,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鼓劲,过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不再视若无睹。
少女先是照常看着窗外的雨景,一动不动,等那人再一次望过来的时候,她突然转过脸去,两人视线相接,她立刻矜持地别开眼去。
窗外恰巧有微风拂来,吹起了少女的面纱,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浅笑,好像一个腼腆的千金小姐在暗暗动情。
远处的贵公子显然是察觉了,他向身边的三五好友低声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大家发出一阵哄笑,他也跟着朗声大笑,尔后将手中的折扇一合,起身向云檀走去。
“姑娘为何形单影只?”他走到她身边,彬彬有礼地问道。
云檀故作吃惊,她装得好像完全没有意料到他会走近她似的,脸上露出惶恐的神情,尔后竭力用一副冷淡平静的口吻回答,“外头雨大,我进来避避。”
那公子见她心生不安,立刻温言解释起来,“姑娘不必害怕,小生并无歹意,只是见姑娘冰清玉润,窈窕超群,不由心生歆慕,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与我共饮一杯?”
少女抬头望了他一眼,仿佛被他的礼貌和诚意打动,但又羞涩难言,只是点了点头,便垂首不语。
那人见状笑逐颜开,他在她桌子对面坐下,喊小二又上了壶龙井,两人就着茶水说起话来。
云檀装作寡言少语,她自称是一位乡绅的女儿,家规森严,今日难得外出,可惜天公不作美,竟下起雨来;而那公子则夸夸其谈,说他的父亲是个生意人,家业庞杂,在城郊拥有几十亩良田,四五处美宅。
她由着他挑起各种各样的话头,却始终用简短礼貌的语句回答,只是眼里满含笑意,好让他以为她是喜欢他的,只是拘于礼节而不敢有所表示。
大约过了盏茶时分,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云檀抓住了这个机会,突然含情脉脉地抬起头,凝视着那人,轻声问道,“那天……那天是公子您吗?”
“那天?”贵公子明显一愣。
“上个月,小女子与娘亲去城里看戏,有位公子坐得离戏台很远,小女子一进去他便盯着看,看了很久,我当时被瞧得简直……”她说着垂下头去,脸红了,“今日一见到公子便觉面善,细细想来,那日可是阁下……?”
云檀感到自己真是投对行了,编造这种谎话对她而言简直是信手拈来。
对座的俊俏公子微笑起来,他立刻明白这姑娘是认错人了,可却并不想指正这个美丽的错误,他琢磨着此时若是顺水推舟,日后说不定能有机会一亲芳泽。
“想不到姑娘还记得在下。”他伸出手,似乎想去碰她搁置在桌上的手,可中途却停住了,仿佛出于克己守礼。
云檀知道他上钩了,于是立刻红着脸向他投去一个明媚的眼风,她意外地发现,他看她的眼神异常专注,专注得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一样,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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