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菜场里,他不可能得到重视而成了被遗忘的角落。别的青年都有机会参加各种政治活动,但是唯有他不能。好在他的师傅是一位党员又是食品组大组长,而且曾经获得过区里首届斩肉比武大会的第一名,工资也因此连升sān_jí。他的技术在菜场里没人能和他匹敌。这稍微给了刘宗经一点做人的想象空间,觉得能拜在这样一位师傅门下多少还能借点光算是幸运的。
师傅好像已经预先知道刘宗经的家境,所以每天不但要教他业务知识还不定时地给他上上政治课。说到业务,师傅把卖肉说得玄之又玄:什么叫雌大排什么叫雄大排,怎么识别前猪爪和后猪爪,小排要以白翳为准,夹心在五根半肋骨处下刀等等;说到政治,他总是离不开苦大仇深、忆苦思甜。
姑妈是个心地善良、心直口快的女人;即使刘宗经不能过继给自己,平时也一直关心着他的成长;得知他去了菜场卖猪肉的情况后,立即从洛阳来到上海,不失时机、直截了当地对嫂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在菜场卖猪肉不但天天天不亮就得起来,而且卖的都是冷冻猪,大冷天冻得像石头一样,弄不好刀划在手上怎么办?再说,我也看不出在小菜场会有什么前途?还是到洛阳去跟他姑父学习中医吧。虽说姑父是个体工商者,但无关大局,因为中医毕竟也是一门祖先传承的宝库。另外,对你家里也能减轻负担。家里如今已经大不如前。你又生有四个儿子,别的不说将来结婚房子就是一个大问题。”
嫂子这次面对她的苦口婆心总算是松了口:“好吧。只要宗经愿意,我也没有意见。”
姑妈最后给嫂子吃了一颗定心丸,说:“我也不会要求他改姓。他能长期住下去我自然很高兴;他以后学成仍想回到上海,我也不会阻拦他。”
嫂子情绪低落地回答了一句:“改不改姓没什么意义。因为这个家让他很伤心,也没必要再留恋了。”
“就这么决定了。”姑妈转身对刘宗经说:“我先回去准备一下。你想什么时候启程,写封信告诉我。我们全家都随时欢迎你来。”
刘宗经垂着头没有吭声,默默地一时也没有拿定主意。
第二天,刘宗经把姑妈所说的话告诉了师傅。师傅听了立刻作色,断然说:“你千万不要相信你姑妈的鬼话!上海是八类地区工资待遇全国最高,洛阳算什么?差远了,一个零头都不到!我不是拖你后腿。小菜场再小再不好听也是国营单位。”他扳着手指,自豪地一一罗列,“月底有工资,生病有劳保,退休有退休金,死亡有丧葬费还有抚恤金;你姑父是私人诊所要啥没啥,怎么可以和国营单位比?你不要发戆!上海户口要出去容易,等你后悔想回来就难上加难了!”
经师傅这么一说,刘宗经回来想想:“师傅的话真的很有道理,姜到底还是老的辣!”于是打消了去洛阳的念头。
姑妈又来催过几次,他就是无动于衷。
二
因为菜场职工的家都在菜场附近,所以一线营业员每天的早饭多数都由亲属送来。刘宗经的师傅也一样,每天的早饭都是由他的一个女儿阿琴送来。阿琴虽说长得不算漂亮,但是五官端正看上去温文尔雅,认真瞧一瞧,仔细琢磨一下,还是有几分讨人欢喜之处。
刘宗经因为妈妈要管好这个家很不容易,晚饭本来就只煮一锅菜,加上又是四个男孩,所以每天晚饭总是吃得锅底朝天。妈妈倒是很想留点给刘宗经作为早饭,但是望着一个个狼吞虎咽的模样,总显得力不从心。然而刘宗经每天在外面吃吧,对只有十几元一个月工资的他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以他经常不吃早饭,一直等到下班回去再吃。为了避人耳目,他经常到了吃饭时间就到外面象征性地逗一圈,回来装模作样擦擦嘴巴让人误以为是吃过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善解人意,眼睛很尖,只要察言观色就能看出破绽。一天正当阿琴又送饭来,师傅知道徒弟还没有吃过,就另拿一只碗分了一半往他手里一塞,说:“拿去吃!”刘宗经不好意思地推辞,但是师傅执意说:“你不用解释,我早就看出来了!饿坏了,可不是什么好事。”阿琴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第二天干脆就用两个相同的搪瓷杯子分别各盛一份,省得分来分去;而且亲自端到刘宗经的手里。刘宗经虽说怪不好意思的,但是让他许久冰冷的心有了一丝异常的温暖。就这样和阿琴一来二去,关系从一开始用目光进行无言的交流变成说说话越来越融洽了。阿琴也就暗暗喜欢上了刘宗经。对于这份奢望的爱情,要说不想是不现实的,但是刘宗经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就怎么也没有胆量启齿。
那时候的电影票算是紧俏商品,但是那时候的猪肉更为紧俏,需要凭票供应。所以师傅掌控“大权”有办法,他托顾客搞了两张刚上映的内部电影票,问刘宗经:“你愿不愿以和阿琴一起去?”
一个党员父亲肯把女儿下嫁给一个家庭是xx的徒弟?而且阿琴还在一家大型工厂工作?哪莫不就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这是刘宗经连做梦也不敢想的问题。
于是刘宗经有了第一次约会,见面时他虽说自惭形秽感到异样的紧张,可是看电影的时候,阿琴主动靠在他的身上紧紧相拥,让他第一次享受女人躯体的喜悦,小肚子不免掠过一阵从未有过的**冲动。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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