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玫瑰与豔阳
自从无意间发现了 ll rey 的歌声,
这些年时常一个人在大台北的街头漫无目的的散步,听着l,遥想过往。
极伤心、极痛苦的时候,我总会疯狂的走上长长的一段路,
下班后从黄阿姨的水晶店出发,就这幺一路走回内湖的住处。
累了就拦车或搭上最近的捷运,不累就继续继续走。
彷彿藉由外在的、身体的走动和前进,也可以带动内心的鬆绑和释放。
退伍后那段时光,我是这样独自走来的。
而今天,是他陪伴我走。
两个人并肩走着,但隔着礼貌的距离。
我一路无语,而他没话找话讲,我有问必答,但也仅是如此。
「......在阿姨那工作很久了吗?」
「还可以,退伍到现在。」
「噢。」
走在平日中午的忠孝东路上,川流的车潮激起难见却易感的尘埃,漫天撒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连我们的对话都显得薄雾不散,丝毫看不见彼此。
「阿姨很可爱啊。应该做的还习惯吧?」
「不错阿。阿姨她......很照顾我。」
「嗯,那就好。」
我想起几天前,阿姨送我菱锰矿小坠子那天时,对我开导的话。
那些关于爱、关于勇气的功课,来的太快太急,上礼拜我还在内心琢磨试着独自穿越,
几天后我就已经和这个男人并肩走在台北街头。
「小魁。」
「嗯。」
「还在生气吗?」
「......我气什幺?」
「气黄阿姨偷偷打给我。」
「她也是希望我可以好好的,我不生气......」
「那就ㄏ......」
「但是我还满气你的。嗯,我想我是真的满生气的。」
「我知道。我......」你知道什幺?你以为自己知道什幺!
「是吗!你要不要说说看你知道什幺?你知不知道那对我多不公平!」
终于说出口了,我深深吸进一大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二十岁,的确是太年轻,的确是太年轻,但怎幺样也轮不到你来消费我的感情!」
「小魁......」
我不让他辩解,用我身上难见的大音量接续着说。
「我只是雅媛姊的替代品不是吗?不是吗?
那天晚上,你怎幺跟连长说的?我都听见了,只是个炮友不是吗?」
越说越急,越走越快,士官长跟着迈开步子要追上我......
「......反正你有家庭、有事业、有车有房、有阶级有经历,看是要交男友女友多的是,
从来就都不需要一个我,一个这样孩子气一般赖着你、耗着你的我,
不是吗!士官长?」
他从后面一把拉住我右手臂,试着将我停下、转身,不让我继续走、继续自顾自的说。
「听好了,萧荣魁,害怕的不是只有你。」
我以为他会辩解、会争论,
但他没有。
他只是淡淡的、用平板的音调说出血淋淋的告白。
我傻住了,停下脚步,仍然不肯回头,但是心里有某个柔软的地方已经消融开来......
在伯朗咖啡的落地玻璃窗外头,洒狗血的演出着一场闹剧。
「害怕的不是只有你。」他用磁性低沉的、富有情感的嗓音複述一次。
我哭了。
不知道为什幺,简简单单一句话,
似乎消解了那幺久以来黏稠、沾附在我灵魂上的负面情绪。
那些恨阿,恨自己不能勇敢一点、不能坚强一点、不能诚实一点。
恨自己明明脆弱却又要逞强,明明需要却又佯装独立,
明明爱,却自欺只是迷恋。
那些委屈,那些嫉妒。
觉得自己样样要人陪、要人疼,丝毫不像他口中的雅媛姊,成熟、自主、富有智慧。
我在自己的幻想和自卑里对死去的偶像开战,
我渴望成为她,或者胜过她。但双双落败,我永远只是她的複製品吧。
好不甘心。
可又能对谁讲。
其实说穿了,这一切都只是恐惧吧。
都是恐惧、恐惧,还有恐惧。
就像黄阿姨说的,「在爱里头瞎耗,比起在爱里头成长,要来的更快活。」
我没有那样的勇气。
因为我害怕自己不够好、于是不值得拥抱这样的情份。
内心的恐惧化现在外,覆盖了我眼见的世界、我眼中的士官长,
他也逐渐变的和我的投射越来越像、越来越隐瞒、越来越疏远,
到我即将退伍那个月,我们终于只剩下身体的关係,爱意降到零度,冰冻三尺。
回忆一幕幕翻涌上来。
退伍倒数十三天,连长约谈了士官长,
我在连长室外头的水沟清扫落叶,恰恰听得一清二楚......
「报告连欸,荣魁和我只是偶尔打打炮而已,我们之间没有特殊的情感关係。」
「士官长,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只是砲友吗?」
「是。」
「确定?」
「是,荣魁只是我的砲友。」
我哭了。
哭的几乎崩溃,就像此刻的我。
四年来的自卑、自贬、自责,
幻化成汹涌的泪水,在士官长面前捲起千层浪,水花浪沫打在这个男人脸上,
一拍、一拍,爱恨双双如潮水般拍打上岸,冰冷刺痛,坚强稳重如他,竟也哭了。
「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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