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一阵秋风习来,带着山涧和松林的浓郁清香,萧燕燕顿觉精神一振,抬脚向一条山道上走去。两个车中服侍的小宫女跳下车跟在身边。一位年长女官气喘吁吁追了过来,大声道:
“太后,您要去哪?等等,奴婢多派些人跟着。”
燕燕回头幽幽说道:
“春喜,你可记得这山上有一座佛寺,很是清幽。去年春天和大行皇帝祭奠显陵时路过这儿,还曾经一起进过香。谁想现在就只剩哀家独自一人。我想去旧地重游,也去祈祷佛祖保佑天下太平新朝顺利。你跟着也罢,不要多余的人。你看这里香火挺旺,别阻了别人进香。”
这时皇子皇女、王公大臣和随行的家眷也都纷纷下了车。众人都憋闷了一路,见此清峻秀丽的景致,都觉心旷神怡,悠游自在。小孩子们像出笼的鸟儿一般在山野草坪上撒欢跑跳起来。
韩德让正在巡视随扈兵马,忽见大队停下,人们纷纷下车四下徜徉,心里不仅发急。这是事先没有安排的日程。虽说靠近辽阳府算得上是最为太平的地段,可是如果有人跑散,还是不能确保不出意外。就是时间也耽误不起。距今晚宿营的驿站还要走两三个时辰,如果不能按时赶到,一切计划都要打乱了。正在不安之间,忽然见远处銮驾上有人下来向山上走去。心里一惊,顾不上满山上其他的人,两腿猛地一夹,骑马朝那里飞奔过去。
到了銮驾旁边,只见一个白裙背影在三四个宫女的簇拥下已经踏上山路。急切中一把拉过站在原地呆呆望着的文公公,质问道:
“谁让停下?谁上山了?为什么不报告!”
文公公搓着手跺脚道:“太后要下车,谁也拦不住。上山去庙里进香了。”
“皇上呢?”
“那不是,皇上没去。”
一眼见到个禁军指挥正站在旁边,德让用马鞭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蠢!为什么不跟上!”
指挥没见过这个文绉绉的都帅骂人,猛地一挺腰杆,大声报告:
“太后不让,卑职也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道贴身紧跟一步不离的命令吗?”
“知,知道,可,可是……”指挥答不上来,他不知道该听太后的还是该遵从交代的命令,觉得委屈,又觉得这个都帅如临大敌过度紧张了,可是却不敢说。
“你在这里寸步不离皇上。要是皇上离了大队,我要你的脑袋!”
韩德让忽见萧扎剌拍马过来,对他喊道:
“萧副帅,你赶紧带两个指挥上去清场!从这里到那个庙全部封锁,不许任何人进出!”
“这合适吗?太后知道了会生气的。”
“这是命令!”
韩德让知道禁军官兵们都觉得自己是小题大做,可是他的后背却一个劲地冒冷汗。他的脑袋里此时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十二年前的一幕情景。刚刚帮着耶律贤坐上皇位,扶女儿萧燕燕当上皇后,自己把持了北院枢密使大权,正在志得意满如入云端的国丈萧思温,就是在捺钵大营行进途中,走到上京附近的盘道岭时被盗贼所杀。那时距离耶律贤登基仅仅一年零两个月。后来查出并非山野盗贼所为,而是有人操纵策划。但是真相如何始终迷雾重重难以澄清。虽然高勋、女里被扣上了策划谋杀的罪名,但他却知道这是一个疑案。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缩成一团,一鞭子猛抽白马,向山路窜了过去。
燕燕听到马蹄急促,就在身后止步,知道是谁来了,回头淡淡一笑,道:
“我是这庙旧香客,过路不拜,佛祖要怪,自己也心中不安。”
韩德让翻身下马,紧赶两步来到身侧,忍不住责怪道:
“太后要去,也要让在下安排一下,最少要多带些卫兵才是。”
燕燕轻松答道:
“不过是绕一炷香,兵马齐动搅得佛祖不安还不如不去。不到半里山路,清平世界,人来人往,又有大军驻扎,哪个敢自投罗网?你也忒小心了。”
说话间在青松和霜叶的掩映之中已经出现了一片青墙灰瓦。再往前走,只见山门高耸,梵宇清幽。当头一块木匾,黑底泥金大书着“慧宁寺”三个字。
韩德让回头,见萧扎剌还没有带人跟上,心里骂道,比猪还慢!想要出言劝阻太后,却来不及了,萧燕燕已经踏进门去。韩德让只好把马拴在庙前一颗树上,大步跟着进去。
庙门之内是一条清扫得干干净净的青石板路,两边松篁桧柏,迎面五间佛堂,都是磨砖灰瓦,本色柱檐,拾掇得窗明廊净。殿顶露出后院一座两层钟鼓楼和旁边一个高高的藏经阁。说不上重楼叠宇巍峨高峻,却也是个规模初具的庙宇。
大殿前一座青铜香炉,里面插满长长短短的香烛,正袅袅飘烟香气阵阵,空中弥漫着佛家特有的气息。几名香客挎着篮子从殿中出来,一名年轻精壮的知客随后躬身送客,双手合十,嘴里念念叨叨。见到有几位衣着素雅气度雍容的施主进门,赶紧迎上来,满脸堆笑招呼道:
“施主万福,请到客室用茶,小僧请方丈出来迎接。”
燕燕道:“不必惊动,今次路过,烧炷香就走,不能久留。”
春喜掏出一锭银子交给知客。知客一看是五十两的新制官纹,喜得眉开眼笑。命身边一个俊俏的小沙弥伺候香烛,自己匆匆到后面去了。
燕燕接过香烛,小沙弥麻利地将炉中的残物清走,加了一大瓢黄灿灿的新沙,抹得平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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