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景嘴说是出来散步,其实是希望遇见心上人。希望吴长红也急急火火找她,动向她道歉,解释自己是身不由己。坚决阻止她与赵春怀的结。俩人再重修旧好。但是,涉世不深的女孩子总是这样,尤其是自尊自贵的自视甚高的女孩子,宁愿内心倍受煎熬,也不能让脸面输颜色。陆文景此时的情形便是如此。
唯一的希望是赵春怀不能接受她开出的价。
世俗的婚姻就是攀比和计算。他与红旗的京壳儿怎么就吹了呢?想必是女方要太多没有成交!
然而事情往往是这样,想遇见的人没有出现,不想见的人倒偏偏撞个正着。返回的时候,还未到那丁字巷口,陆文景就听见赵家小巷内嘁嘁嚓嚓。她朝那巷里一瞥,发现赵春怀和他娘正送出赵媒婆来。听得那媒婆的巧八哥儿嘴还在絮叨:不是我说,你打着灯笼能挑下那样的闺女?要说锅台灶口哩,要说针头线脑哩,要说写写划划哩,要说扭扭唱唱哩。赵春怀的娘还插了一句还会针灸。再说那人家,赵媒婆抢着说道,上无爷爷奶奶、哥哥姐姐,下面只有一个。省了多少拖累?若是攀了人口多的,爷爷死了不得买棺材发送,还是奶奶死了不得买棺材发送?大哥娶亲不得补贴,还是二哥娶亲不得抵垫?人家就一个,要求供个七、八年,也就千儿八的破费。再说了,那真能大学毕业,念成个气候,还能忘了姐夫的恩情?贴出去的都要还回来哩!啧啧啧,多上算的儿?
你过了那边儿,啥话也别提了。就说都答应了。我娘这不都想通了么?赵春怀说。
糟糕!怪不得人常说媒婆的嘴能把死人都说活呢!连陆文景都不知道她家有这许多优势。可是,对她来说,这优势摆得越多效果就越糟糕呢!
陆文景不想与这些人相遇,又信步退到村外。说实在的,她不能接受赵春怀。此前,她虽然与他相跟过一段路,但她根本没有认真打量过他。他在她脑海中的印象模模糊糊的,添加了想象的成分。现实中的形象与象框中的影象相重叠,她觉得他还有些风度,有些气概。可是,就是刚才那偷偷地一瞥,映入她眼帘的样子叫她十分地排斥。他的脸又宽又圆,就象一张头号的菜盘。中间盛满了眼睛、鼻子和嘴巴。而且,因为五官的布局不太理,都往一处挤。尤其是眼大鼻梁低,真让人担心那眼球会滚到一起。跟一个自己不喜爱的人生活在一处,同床共枕、一口锅里搅稀稠,这怎么可能呢?
陆文景无计可施,在村里村外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她不仅没有碰到吴长红,也没有碰到小顺子。只是遭遇些毫不相干的坐街的女人。场上的活儿不多了,一些老女人们便坐在街门口剥玉茭。有的则是挑拣榆叶中的虫子,刮榆树皮最外面的老皮(收拾一打三反中的战利品)。但是,消息比风快,不少人已经知道她和赵春怀在谈婚论嫁了。她们将直勾勾的目光抛出去,然后相互聚焦,异口同声地夸她秀色袭人。这闺女穿上甚也好,自带精干自带美。素衣素裳是清清爽爽的美;穿了戏装上了台子是欢欢快快活活泼泼的美。也不知穿了大红嫁妆可咋地美呢?文景知道她们的谈论并无恶意,东家长西家短地扯闲篇是她们的嗜好。她们不直接追问她婚事的进展状况,已经对她是十分地体恤、十分地尊重了。但是,在吴庄这个舞台上,在留有余地的范围内,这些女人们是要把自己旁敲侧击的才华展示得淋漓尽致的。有的人感叹说:吴庄三只花孔雀,已经飞走一只,另一只也要远走高飞了。有的便附和道:生闺女就要生锦凤凰,总有梧桐树可栖息。嫌这株梧桐树枝儿低,便到那株上筑高巢p>
她们那颇具兴味的闲谈,都带有忽隐忽现的羡慕,闪烁不定的妒忌。这突然助长了陆文景心中的傲气。她便带着高人一等的神气去迎碰她们那好奇的目光,仿佛对她们的评价供认不讳。她想:真是这样呢!你吴家不凉不热、不动接纳我,至少我又多了条出路!咱不仅有个人资本,还有家庭优势呢!这种自我调侃无端地使文景快活起来。脸上大理石一般的生硬神色消失了。脚步也轻快灵动了。青春的朝气又在那袅娜的身姿上p>
可是,走到自家巷口,当她发现有明显的自行车轮胎的印痕一直延伸到她家街门里边的时候,她的心咯噔一凉,冷静的理智又复苏了。她觉得自己刚才的骄傲简直与无知村妇一样地庸俗、一样的水准!天哪,赵春怀不仅答应了她提出的一切条件,连崭新的自行车也推过来了。这买卖就要成交了。
陆文景心里发堵,不愿回家。一闪身进了慧慧家院里,踱进了慧慧的东房小屋。
慧慧不在。屋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墙角的蜘蛛不见了,窗台上纤尘不染。炕上的被子和衣服都叠放得有棱有角,可见这女人的心情有了好转,又有精气神收拾这一切了。可文景此刻的心情却如朽麻般乱作一团。听得慧慧那聋娘在隔壁自言自语,她也不去理会。躲在这小屋内自顾出神,呆呆地想自己的心事。
她知道她爹娘对这桩婚事是满意的。他(她)们一直不能大展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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