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玲正讲得慷慨激昂,五保户聋奶奶家的栅栏门被摇得震天价响。慧慧和文景都以为是吴长方来了,惊得目瞪口呆,动弹不得。两人都七稀八惶望着春玲,支支吾吾说:我们什么都没有听到,谁说出去烂嘴烂舌头!倒是春玲沉着冷静,站在屋门口听听,说:嫂子,论辈分数你大呢,你去开门。不管是谁,还不兴咱看看聋奶奶么?说着便找了扫帚来清扫地下的玻璃碴子和别的垃圾。
文景本不想去,又不便推辞。拖着不情愿的双腿走到栅栏门口,情不自禁咳嗽一声,仿佛是地下工作者对暗号似的。不料门外传进来的是一声柔和的问候。那人道:文景,你好么?开门一看,恰恰是她的丈夫赵春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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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春玲从那副厂长办公室跑出来,就躲到省城西站她大哥赵春怀那里去了。她大哥陪她回来是帮她调动工作的。见了慧慧和文景,她只顾了调动成功的兴奋、只顾了谈她颠覆吴长方的伟大计划,就忘了告诉嫂子大哥回来的信息了。春玲从小就被她娘娇惯成性。她向来只关心自己的愿望和感受,而不管他人的感受和实际需要。
那天,当她上了火车感觉被扇过的脸蛋儿还火辣辣地发烧的时候,就后悔了。发狠地骂自己一声窝囊。那副厂长抱住他老婆,她不是正可以得手么?左右开弓,再啪啪地脆脆地甩那贱妇几个耳光,多么过瘾多么解恨啊。可自己竟然乖乖儿走了。另外,还可以语重心长地警告那女人识些火色,吵嚷出去我赵春玲顶多落个人见人爱的名声,副厂长丢的可能就是头上的乌纱帽了。你一个妇道人家,没别的本事也该有点儿自知之明。你身子象碾滚子,脸上又猴眉鼠眼,哪儿来的牛气?还不是牛气副厂长那位子么?他一下台,你们一家可就全完蛋了。给她些谆谆教导才够体面够意思嘛,怎么没沉住气立马就跑出来了呢?真正能悔青肠子!
然而,春玲见到她大哥时,从心底涌出的悔恨即刻就变成另一种说辞了。她边哭边说针织厂的委屈她是受得够够儿了。不重用人才不说,那棉絮、纤维的粉尘快把她呛成矽肺病了。好容易得到一位分管宣传的副厂长的赏识,有提拔厂团委副书记的希望,可与那副厂长接触的次数略微多些,他家那没水平的黄脸婆就捕风捉影,到处造谣甚至当面谩骂。她是一天也不愿意在针织厂呆了。
你说这春玲,挺聪明个闺女,怎么对我都没一句实话呢?赵春怀向文景讲述这些时,非常生气。她以为办调动是咳嗽的一声!为了她我把县城里的老关系都搬遍了!直到见了针织厂的书记,我还怕人家不肯放她这个优秀人才呢!听人家一介绍她那些乱七八糟的行为,真如同往我脸上吐唾沫一般!
也真难为你了。文景感叹道。她真没看出赵春怀还有这能耐呢。不到二十天的功夫就把春玲的工作调动搞定了。
人家针织厂也花了大气力啦。看那样子是恨不得马上就将她一脚踢走。书记动与农机厂的领导联系,农机厂刚巧也有个女工想去针织厂,双方对换了人。
赵春怀与文景形从影随地相跟着,边走边告诉。从聋奶奶家相跟到文景的娘家。当文景脱下打谷场的工作服,洗涮完毕,穿那件红底黑花的上衣时,赵春怀又给她提衣领、又给她揪袖口地忙乱。穿戴整齐,两人又从文景的娘家相跟到赵福贵家。一路上只告诉关于春玲的话题。对于文景,赵春怀只是埋怨她不该拖着身孕去打谷场劳动。两人都闭口不提文景离开省城时所闹的别扭。但两人又都分明地意识到了他(她)们此前曾水火不容。在快到赵福贵家的小巷时,两人的脚步都慢了下来。在如钩的月亮下、在夜色苍茫中,二人走走停停。似乎要解释什么,又都缄口不语。当赵春怀首先伸出手来要搀扶文景时,他的手刚刚伸到她的腋弯儿,触及她那日益鼓胀的rǔ_fáng时,她的反应竟不是久别重逢的新妇的迎,而是含有防备性质的躲闪。而当她意识到妻子的本分,尽量作出顺从的样子时,赵春怀的身躯反倒变得僵硬了。文景本想问声:你谅解我了么?那颗自尊的高傲的心却总是阻止她说出口。她控制不住自己要这样想:与他的妹妹相比,陆文景那儿做得不对呢?有什么需要他谅解的呢?
我娘说春玲要有你一丁点儿稳诚持重就好了。在我娘为春玲担忧的日子里,多亏了你在身边。
这是应该的!文景说。时间能抹平恩怨。将近两个月的分离,两人都有和好的意愿了。
这件事至今都能瞒住我爹和春树,瞒住吴庄人,你可是立了大功。我娘直把你夸得天花乱坠呢!
我可没有老人家说的那么好!文景心想赵春怀动找她、与她和好,婆婆的话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呢。
不过,宁可没儿没女,也不能要别人家的孩子!这一回跟着春玲,真把脸丢尽了!赵春怀说这话时分明是在捎带齐诗心。他把别人家的孩子咬得很重。文景敏感地听出那话的份量。便知道自己的丈夫不是个大度的男人。
你收到我替娘写p>
哦,收到了。收到了。赵春怀突然笑了,写得好!写得好!年轻人来日方长。我当哥哥的都没有你当嫂子的肚量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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