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人怎样?
冀二虎注意到文景问自家人时眉心儿跳了一下,露出内心的紧张。
你爹受得可欢势呢。昨天我还见他在圪塄上拔猪草呢!
哦,养了猪了。文景自言自语道。她知道他不了解娘的病情,就没有深问。不是隔壁邻居,两家人住得远隔膜着哩。只要知道爹干活儿欢势、心境好,就猜到娘没什么大灾病了。文景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你常见慧慧么?她现在怎样?
你那位朋友么?故事可多了。说到此冀二虎来了兴味,将文景肩上的花提兜也接过来自己挎起。在五保户家住着住着,肚子就给大起来了。她自己说这娃儿是你小叔子赵春树的。有人却说是一把手、长红他二哥的。一直到生,都没有个当爹的出现。
生产还顺利么?男娃还是女娃?
顺利。这种私生子没有不顺利的。一是众人的娃娃没人疼,本来就营养不良、体积小;再加上她娘那门户开放,出生时没有不顺当的!
别说得那么难听!文景正色打断他的话道,慧慧不是那种人!我在问你是男娃还是女娃。
女的。女的。她那聋娘还把那女娃抱给你婆婆。你婆婆揪起来就拎到了聋奶奶家。见你们赵家家境好,子女们都吃公家饭人气旺,就非讹赖人家做儿媳不可。谁待见那鸡爪样儿手呢?我看她配一把手倒适。
春树回来过么?他是什么态度?
你还别说。赵春树和陆慧慧倒真象有一腿。春树回来过,频频往聋奶奶家跑。好象真有娶慧慧的意。可是,后来就变卦了冀二虎讲到关键处,故意把话停住了。在漂亮女人面前说些荤话原本是挺过瘾的事情,可文景一本正经不允许贬斥慧慧,所以他就吞吞吐吐不说了。
快接着讲!赵春树怎么可以变卦呢?文景迫不及待地追问。
嘻嘻,咱土老姓,话说得难听你别见怪。冀二虎嬉皮笑脸道。
快说吧!卖关子。文景也无可奈何地笑道。
据说是你婆婆死活不依,嫌她是双料儿残废。
什么叫双料儿残废?
第一残就甭细说了。据说这也是处心积虑闹成的哩。为入党!简直不敢相信,瘮人呢。对,你还帮了一忙,妙笔生花吹了吹。第二残,那就是变成公用柜台了。谁来就谁来,姐儿对你好招待。赵春树也往上扒,一把手也往上凑。外表上人模人样儿的蛮正经,内里却是一肚花花肠子!你想想人家春树是什么人,能娶这种烂货么?她往五保户聋奶奶家住,借口是与她娘划清界限,其实就是想开朝天柜台。聋奶奶是什么人,老人们都说她年轻时靠卖鲜羊肉为生。客串红娘,拉皮条
冀二虎唾沫飞溅地说着,突然发现唯一的听众没了回应。扭头一看,见文景表情板滞,陷入了深思。早听不进他的宣讲了。
通往地狱的道路是用良好的愿望铺就的。以前文景对慧慧的这句话还理解不透。如今追思她谋取幸福的整个过程,终于领会了这话的现实含义。可这种领会带给文景的心悸与痛楚实在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在众口铄金的唾弃声中,慧慧还怎么在吴庄立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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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人的生命流程中,有些日子是永远不会忘怀的。比如公粮车上捎着春玲铺盖卷儿的那个日子;自己跑到红旗卫生院喜鹊不遇、返回自己家背靠老枣树答应嫁给赵春怀的那个日子。这些日子垒摞起来,就成为陆文景的经历。成为她为之懊恼、为之伤感、为之不平和愤懑的缘由。也成为她热血抗争和努力奋斗的动力。
这是四月底的一个星期六的傍晚,当她与冀二虎相跟着进入吴庄村口时,已经感受到了家乡的变化。大多数人家的街门旁边都垒了猪圈。猪在圈里哼吱着享受晚餐。村巷里自由觅食的鸡多了,偶尔可以听到狗吠声。从半掩的街门缝儿可以望见村民们在院里种了一畦一畦的菠菜、芹菜;还有朝着架绳攀缘的南瓜、豆角和黄瓜秧子。绿油油的十分可爱。农家院落绿映门,吴庄有了生气了。老姓的日子有希望了。
当冀二虎送到文景十字街井栏边时,遇上了下学归来的学生们。文德和同行的伙伴接过冀二虎手中的行李。文景向冀二虎道别后,情不自禁在黑板报停下来。黑板报上的白粉笔字经过风吹雨淋,已经模糊不清了。但那以三项指示为纲,大搞经济建设的标题还能连贯下来。依然是慧慧的笔迹。文景从这字体的笔力上判断:至少在两个月前,慧慧还有上进的心劲儿。她想:只要赵春树在,不论他转业到天南海北,慧慧都有期望。有憧憬,人就不会垮掉了
推开虚掩着的街门,文景激动地高喊一声娘时,屋内一片死寂,没有母亲的回应。吓得怀中的海容倒哇哇哭了起来。文景纳闷,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屋檐下的台阶,推开家门,屋内空无一人。眼看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家中却灰锅冷灶。娘呢?她不是生病么?文景问。
娘没病。她诓你回来是要你去陪陪慧慧。她一定在慧慧家。文德不在意地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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