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之人,历来多是师父找徒弟、而不是徒弟找师父。世上多的是不得其门而入之人,总是自言若能修行入门,必定能超凡脱俗、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如何如何,却不解为何自己没有被修行高人收入门下。
以修行人的知觉所触,若真要动念感知,世人一应起居日常、平凡举动皆落入耳目之中,根骨资质或许还要当面试探,可是悟性心性却是从日常行事最能体现。
一个人的根本心性,往往不在于他在修行高人面前如何尊崇礼敬,而是高人不在身前的本来面目。若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此等言行不一之人,光是摄心门槛就堪比天高,更别提未来修行路上的重重关隘。
齐德仲远没有收徒传法的资格,但他因为与陈员外一家有此机缘,未尝不能试着引陈信入门,可是没想到转过头去,陈信就把自己的告诫全然忘却,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无非自断仙缘,就莫要怪别人不肯传法了。
在回仙霞观的路上,齐德仲又是一阵冷笑自嘲——
“我至今不过摄心炼形略有小成,算什么仙长?陈信有没有仙缘,也轮不到我来断言。自己修为浅薄,还妄自尊大,以为能指引别人,果然面目可憎。”
齐德仲发现,虽然这半年多的清修让他性情平伏安稳许多,可是内心深处那股傲然意气仍旧不曾消退,稍有动念则难免好为人师。
很难说这样的性情是对是错,齐德仲当初被逐出飞云门墙,仍旧照样有众多同门不舍,很主要的原因就是他过去“好为人师”,自己修行心得、法术奥妙从不藏私,乐于与同门分享。
越是如此,齐德仲自然在飞云门中越受欢迎,自然将昂扬傲气骄纵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回到仙霞观中,齐德仲静坐一阵,洗炼心性,然后到静室之中将那面铜镜法器和玉简取出。
这半年以来,齐德仲根本没有碰这两件事物半分,收起来之后就不曾见过天日。
仙霞观不是军营、也不是护院家丁满布的世家大族,这两件珍贵的修行宝物随便放在静室内中可谓毫不设防。好在齐德仲并无此患得患失之念,这半年间甚至没有浮起动用此物的念头,但今天却想起来了。
齐德仲掩好静室门窗、使得三光不入,昏暗之中,双手捧着铜镜法器,将镜面缓缓转向自己。
修行人倒不是说怕照镜子,奈何这面铜镜显非凡物,连阴灵鬼物都能拘锁,焉知不会摄魂夺魄?
但是现在的齐德仲已经有足够的定力去面对这面镜子了,若有贪生怕死之念,那说明他筑基功夫还没下够。
镜面触感光滑,看上去却是灰蒙蒙的一片,齐德仲还没有外感修为,六识知觉虽然敏锐,可远远未有触动外界之能,只能凭着灵觉感应,察觉到铜镜内中好似有一个广漠无垠的世界。
齐德仲单掌捧起铜镜,一手倒持绝云剑柄,息心止念、低喝一声:“精根通泥丸!”
外景脑神章,有着广博通识、海纳百川的能耐,更是坚守神魂根本之法。齐德仲凭剑施法,铜镜如有呼应,神魂竟觉飘忽不定之感!
“龙烟秉台明、明上见英玄!”
齐德仲不敢放松,内景肝神部、外景眼神章接连而出,通明眼力催动神光爆散,誓要照彻镜中世界,昏暗静室也受此法,无火无烛自生光明。
铜镜内中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引力,几乎要让齐德仲魂魄分离,好在这些日子筑基功足,齐德仲敛神施法,神光穿透镜中世界,就好像一团火焰在一片黑雾缭绕的混沌中不断膨胀。
黑雾避散,神光洞彻,齐德仲定坐静室之中、放眼镜中世界,触目所见,竟是千山万壑、地裂天崩的惨烈景象!
“呔!”齐德仲轻咬舌尖,疼痛瞬间迫使收法回神,断绝了和镜中世界的感应。
“此镜绝不寻常,镜中世界一片荒芜焦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齐德仲心有余悸:“按说修行法器纵然有极尽物性物用之处,但大多不会过分骇人摄神。镜中世界似实还虚,方才尽是一瞬错眼,内中毁坏之息宛若及身,看来还是不能轻易动用。”
齐德仲摸着铜镜,察觉到自己施法之后,法器灵犀似乎要比之前活跃了一些,镜面灰蒙也稍微浅淡。
“宝镜蒙尘,莫不是久处尘世受俗气沾染了?”齐德仲现在完全可以确定这面铜镜法器相当特别,按说不该这样轻易出现在世俗之中,很可能其原有主人因为意外失落,辗转多年流落到陈员外家中,现在来到齐德仲手上。
放下铜镜法器,齐德仲又拿起了玉简。一般来说,玉简之中的内容也不是能够轻易读取的。要炼制玉简,最起码要有真心修为,此时能够凝炼修行次第心境如道种心印,化入玉器内中,成为玉简。
炼制玉简之人修为境界越高,内中修行心境存载越复杂深奥,修为不到一定境界,是无法了解接下来的内容。
而如果没有摄心修为,六识懵懂,也一样无法读取玉简内容。齐德仲深吸一气,聚敛六识、遁入虚静,也不知是手中玉简化作虚无,还是齐德仲的身形离散不见,总之齐德仲只感觉自己剩下一缕心念,“坠入”了万顷青空之中。
心念聚合、神魂倒摄、身形复现,齐德仲一如全身心立足万顷青空之中,不似虚幻景象,直如天外有天。
万顷青空远处,一座浮峦巨岳隐约在远处,齐德仲心念一动,身形移转,倏然已至浮峦之前。
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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