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的一刻,有那么短暂的一个瞬间,她竟然生出了一种从前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似曾相识之感。
可是还没来得及再细想什么,她便被自己眼前的所见,给攫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她停下了服侍他穿衣的动作,跪在他的身畔,视线定定地落在他后背这道尚未彻底褪去缝合印记的狰狞伤疤之上,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傻傻地问他疼不疼了。
怎可能不疼?
卸去那层坚硬的战甲,他也不过只是一个血肉之躯的凡人罢了。
李穆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见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后背之上,便明白了。
她望着他的似曾相识的眼神,叫他的眼前,蓦然再次浮现出了从前,他和她的那个充满了血色回忆的新婚之夜。
他没有在她面前表露出半分此刻心底涌出的那种叫他有些不适的感觉,只微笑着向她解释:“早就不疼了。是先前和你分开后不久,在陇西与鲜卑人打仗时落下的。当时怪我自己大意,以为杀死了那人,其实却没死透,死人堆你爬起来,又从后给了我一刀。当时穿着护甲,伤口也不见深,只是长了些,瞧着有些吓人罢了,没多久便好了,你莫怕……”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终于消失,看着她那只柔软的手,慢慢地朝着自己伸了过来,指尖抚上他后背的那道伤痕,随即整个人朝他靠了过来,低面,唇轻轻贴了上来,吻他,沿着那道丑陋的伤疤,从他的肩膀,膜拜似的,一路向下吻他。
她的唇吻之间,充满了爱怜之情,仿佛唯恐稍一用力,就会弄疼了他似的。
李穆低头,望着她,目光定住了。
这一辈子,他依然还是敌不过想要她的念头,早早地娶了她,远远地离开朝廷,想用另一种方式,去实现自己从前未竟的心愿。
看起来,起初的一切,仿佛确实也和从前迥然不同了。
然而眼前的这一切,却叫李穆越来越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他感到自己依然重复着他曾历过的那条老路。
只不过,如今换了一种方式,殊途同归罢了。
杨宣终于还是死了。
他也终于做回了大司马。
就连后背之上的这道伤疤,也来得如此叫人猝不及防——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它已是落在了他的身上,这一辈子,再也无法消除,将伴着他,直到老死。
他不惧这世上任何一个敌人。
再强大的敌人,他亦可将它击败。
但是宿命,那种他分明知道一切,亦试图尽力避免,但宿命仿佛就是终点,在前方等候,谁也无法逃开,只能眼睁睁被推着向它奔去的无力之感,才是最能啃噬人心的最可怕的敌人。
这些时日,无可否认,杨宣的死,叫他的心情极其低落。他一直无法释怀。
他为失去这个老友而悲痛,亦陷入了一种宿命或许当真无可逆转。哪怕他已经得到了她,最后终将也还是会失去她的恍惚疑虑之中。
何止杨宣。这世上之人,当彻底地被卷入了命运的洪流,身不由己,谁又能肯定,自己一定就能脱身而出?
这些天,在回来的路上,他是如此地渴望,渴望着能见到她的面。
或许,唯有和她在一起,将她紧紧地抱入怀中,彻底地占有她,感受着她属于自己的温暖和真实,才能叫他那颗无所依附的心,再次安定下来。
她还在细细地亲吻着他后背的那道伤,那道他所厌恶的,仿佛向他清清楚楚地证明了前世,又连起今生的伤疤。
她越是怜惜它,他的心绪便越是压抑和低落。
然而他的身体却是如此的诚实,喜爱着来自于她对自己的爱怜和珍惜。
那被她唇瓣和指尖温柔膜拜爱抚的每一寸受过伤的皮肉之表,倏然之间,毛孔竖起。
李穆随之便屈服了。
一阵难以形容的,犹如发自身体最深之处的带着强烈满足的快意之感,将他整个人,深深地攫住了。
他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呼吸再次变得急促,血液在他体表之下急剧升温,火炉一般,炙烤着他全身的每一寸发肤和经络。
他刚刚才要过她一回。
然而,这远远不够,永远也不够。
他的脑海忽然间空白一片,什么也不去想了。
他只想和她在一起,再不分开。
“郎君,你怎的了……”
洛神终于觉察到了他的异样,停了下来,抬起脸,轻轻地问他。一双明眸凝视着他,目光中带着一缕疑虑和担忧。人依然跪坐于他的身畔,松松披在肩上的衫,掩不住衣下一片洁白如玉的体肤。
李穆转过身,几乎是向她扑了过去。
……
一切终于再次停息了下来。
洛神浑身热汗,被他沉重的躯体压在身下,压得难以畅快呼吸。
但是四肢百骸,却仿佛被温泉水细细地冲刷而过,她淹没其间,漂浮其上,悠悠荡荡,舒适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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