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那十几名副将嘹亮而整齐的应答,响应之声,从军营的四面八方起来,和着风雨,回荡在这片高岗之上。
……
亢龙关的地理极其特殊,不但地处崖中,关前还有洛水横亘,河水贴着塬壁东流,在河岸和关口的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来袭之人,任凭他有千军万马,到了这种地方,亦是无法摆开阵势。
关楼之内,虽也险峻狭隘,令关内最多只能容下五千士兵。
但有这五千守军,对于守关来说,便已足够。来袭方渡河抵达关口本就不易,即便成功,关楼高耸巍峨,固若金汤,守军居高应战,来者仅凭夹在关楼和洛水间的仅有的那点活动地带,想要发动有效攻势取关,难如登天,这才古起便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说,真正望而却步。
李穆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在他做出了决定的那一刻,他便不做大军进攻的准备。
取亢龙关,兵在于精,而不在多。
当得知他决定领三千敢死之人随他掉头强攻亢龙关,命其余人马按照原定部署尽快发往弘农之时,整个军营沸腾,将士群情激扬,争相请军中文书代写留给家人的遗书,要求跟从大司马前去夺关。几个分属不同号营的将士争夺不下,最后不得不以拈阄来决定。
李穆率领一千厉武营精兵,连同另外选出的两千敢死人马,随身携带只够五天的干粮,未等雨停天亮,在向导的引路之下,掉头连夜,踏上了奔赴上津的路。
之所以只带五日口粮,是因王五以他经验,判断上津的河口,最多也就只能支撑这么些天了。倘若无法如期抵达开堰泄水,等待这支军队的归宿便是滚滚洪流。
当夜,这支轻骑军队便至新安。
下了多日的大雨,终于停了。道路依旧泥泞无比,河川溢水,淹了两岸地势低洼的田地。
大水随时可能到来,北燕大军早已撤离新安。消息也扩散了开来。道上,从洛阳方向来的道上,走来了无数闻讯的民众,拖儿带女,逃离城池,行在路上,队伍长得看不到头,也见不到尾,无头苍蝇般地到处寻着能够暂时容身避难的一处立足之地。
远处,道路的尽头,渐渐出现了一支轻骑军,朝着他们身后逃离的方向,疾驰而来。
路人无不停下脚步,望着这支逆行而来的陌生军队,在前头一名神色严峻的将军的带领之下,出现在了视线里,目光茫然。
“是应天军!”
有人认出服色,脱口喊叫。
队伍一下起了骚动。
又不知何人先传的消息,道方才前头那位带领着这支逆行向着上津口方向去的轻骑军队的将军,便是南朝人李穆。
“大司马李穆来了!”
“方才最前头的那人便是他!”
一传十,十传百,消息不翼而飞,迅速传遍了这条漫长的逃难之道,一双双原本只剩下了绝望和麻木眼神的眼睛里,重新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众人纷纷跪在路旁,向着正从自己面前驰过的军队磕头。
“鲜卑人要淹洛阳!求大司马救救我们!”
夹杂着孩童啼哭的恳求哀告之声,在道旁此起彼伏。
骑兵队列未作任何的停留,风一般地从他们身畔掠过,马蹄翻飞,溅起片片点点的泥渍,在众人的翘首注目之下,很快便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
第二天,负责守卫亢龙关的姚轨便收到消息,李穆领着一支人数大约不超过三千的轻骑军队,朝着这里急奔而来。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吃惊。
虽然慕容替已经有所断言,但从他的深心来说,对慕容替的这个判断,他并不如何认同。
在他看来,大水只要能够阻挡李穆追击北燕军队的脚步,容他们获得一个重整旗鼓的机会,便就已经达到了目的。
他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之下,这个南朝人非但不撤,竟然真的来了。
李穆的战名,他如雷贯耳,得知这消息的第一反应,便是紧张。但等得知他只带了三千人马过来,立刻又松了一口气,哈哈大笑。
亢龙关的关楼高三层,层叠而上,关墙高耸,完全依借两侧的高耸塬壁修建,将一切可能的隐患都杜绝在外。只要关门一闭,连只苍蝇都休想飞入。
李穆再神勇,手下再善战,他想靠三千人马拿下他守卫的关口,无异于痴人做梦。
更何况,留给李穆的时间,根本就没多少了。河口随时崩塌。而自己占据关口,地势高耸,即便整条黄河水倒灌入了洛水,大水将洛阳宫的琉璃瓦顶淹没,他也不惧淹到自己。
但对于关口下的李穆和他那三千士兵来说,可就没这样的运气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代名将葬身于自己手下的一幕,抖擞精神,命令士兵在关楼严阵以待,只等李穆人马到来,在他渡河之时,便给予迎头痛击。
是夜月黑风高,深夜时分,亢龙关前,幽暗无光,河面骤然暴扩的洛水贴着塬壁冲刷而过,发出阵阵怒吼般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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