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前辈嘴上虽说自己不擅长常医道,但她留下的药方还是效果极好,这
几日我精神好了不少,胸口也没那么发闷,多半是没事了。”柳婷缓缓说完,一
直垂首望着自己交叉握紧的双手。
“婷儿,表哥知道亏欠了你不少,将来如有机会,一定会好好补偿与你。我
所剩时间不多,实在无法分身顾及你们,在一切结束之前,你暂且忍耐一下,就
呆在这里,好么?”聂阳斟酌了一下,这样说道。但他说出口的仅仅是原因之一,
没说出来的,却是心底隐隐对月儿感到的那股担忧,让他不愿让身边女眷多与妹
妹相处。
柳婷面上神情并未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道:“嗯,我知道了。”
聂阳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床边,沉声道:“婷儿,我知道你心中的仇怨,
不比我少。从今日起,那些血海深仇,就尽数交给我吧。”
不想柳婷微微摇头,竟淡淡一笑,道:“我……已经快要让自己忘记了。”
她双手扶住小腹,目光的落处似乎变得茫远而飘忽,“对我而言,至少……对此
刻的我而言,已经有远比世上任何东西都重要的生命,正存在着。”她眯起了眼
睛,不知道是不是在看着自己想象的未来,“所以,我已没有什么,可交给你。
如果不是姑姑的恩情,我甚至想……让表哥你也学着忘却。”
聂阳微皱眉心,略感诧异的看着她,那个胸中充满仇恨的小石头,竟真的消
失殆尽了么?不……她说的不是宽恕,而是忘却。她只是被另一种情感充满了心
湖,再容不下一样占据空间的仇恨而已。
“你变了很多,这么短的时间里。”聂阳还是微笑了起来,弯腰握住了她的
手,护在自己的掌中,“不过,你这样的改变,我很高兴。”
说话间,他摸到了她的指尖,摸到了一些刺伤,他有些惊讶的把她的双手翻
转过来,借着油灯摇晃的光芒看去。
那是针刺的痕迹,斑斑点点,左手的食指,还有着新创,他握的紧了,血珠
渐渐从葱白指尖膨胀起来。
“这……这是……”聂阳疑惑的四下打量,看她目光闪动,不自觉地向枕边
瞄了一眼,便出手撩开,不料,看到的却是一片红绸,紧紧绷在绣架之上,一个
圆圆的婴儿脑袋,已绣到脖颈。
绣工极为粗糙,线脚行处,也不知拆掉重来了多少遍,画的模子也极为简陋,
说是婴儿,也是亏得聂阳心念所及,才能认出。
柳婷顿时胀红了脸,扑过去便夺回枕头重新盖住,面带尴尬道:“我……我
闲极无聊,向华姨学来打发时间罢了。你……你莫要多想。”
聂阳苦笑道:“你学学这些,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总要爱惜自己才行,这种
事慢慢来,急不得的,别再这么折磨自己的手指了。”
柳婷摸着自己新破食指,闷闷道:“我本来已好了很多,方才……方才是你
吓我,才又刺到了。”
觉得她对这类事情应该不是很有兴趣,聂阳好言劝道:“若是不喜欢,也不
用勉强。咱们这种从小习武的,拿绣花针本就不在行。”
柳婷默然片刻,缓缓道:“我一定要学,那些女儿家该会的事情,我一样也
不要落下。我不仅要学会,还要做好。”
觉得她语气有异,聂阳只好安慰道:“这只是些杂事,你不必看得如此重要。
你学会与否,我并不在乎。”
柳婷浑身一震,垂首望着自己握紧的双手,一字一句道:“你一时不在乎,
又岂能一世也不在乎?”
她仰头看着聂阳,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表哥,有些话我从不愿提,现
在说起,恐怕只会说这一次。”
她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攥得更紧,相贴的虎口都泛起了一片青白,“你的养母,
我虽然一直叫她姑姑,可真要算起来,她其实是我的表姨才对。我姓的柳,实际
上是从了母姓。虽说没有姑姑相助,就没有今日的我,可我却连她的模样,也记
不得。我费尽心思替姑姑报仇,只因为我娘孤苦而死之际,唯一反复提醒与我的,
就是这唯一的恩人。”
并不想将柳悦茹的事情再加以细说,柳婷转而道:“柳家庄第五代子之中,
其实并没有我的名字。柳家的祠堂之中,连我娘的名字也没有,更不会有我。我
们母女,在柳家庄中,仅仅是个不得不存在的错误。”
聂阳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只有靠她近些,伸手轻轻抚着她的额发。
柳婷将脸颊靠在他腰侧,轻声道:“我不知道我爹是谁,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只知道他并非武林中人,而是个游走各地的青年商贾。娘受
朋友之托,帮一支镖队送了一次红货,与他朝夕相处了半月有余,就此倾心。那
时……我娘除了一身武功,也是什么都不懂不会,而我爹家中,已有正妻在室。
庄中长辈出面阻止,无奈我娘性子倔犟,抛下家中父母,与他私奔去了。那时,
他也对我娘说过,这些杂事,他全都不在乎。”
她没有再继续说后面的话,她也不必再说。正如她所说,有些事,即便可以
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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