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爷掸了掸袖子,“你替我去房里拿我的围脖来,这风都灌到心里去了。”
郦寅初嘴里应着,起身来一溜去了。
过会却是吭哧吭哧跑回来的,双目炯炯,声如洪钟,“少爷少爷!这是给我的!?”手里举着一纸薄宣。
孙少爷眉一皱,横他,“你又不是不识字,不知道自己看去?”叫嚷甚么,没看见孙武站在一边么。
郦寅初挠头,将围脖替他围好,“你快回来。”话未完就咧开嘴笑了,笑得得意。
他目送着孙少爷和孙武出门,还能听见北风猎猎里,孙武缠着孙少爷问,“少爷送孙白东西了?”
那人答道,“关你甚事。”
不由呵呵笑了,手里一块龙形墨玉环佩,被他握得有了温度。
46-48(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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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纸上写道:我逛市集,偶遇玉商,你说你属龙的罢。权作生贺。
不过是含糊讲过一句,“我是年后出生,外面银装素裹,冰封雪冻。”
这人不止记得,还挑了环佩。
床帏间说起过他痴傻时疯癫如狂,郦寅初苦笑,“那时事我都记得,只是场景似在梦中。”
孙少爷撑头问道,“练功走火入魔都会狂性大发么?”
“恍惚时见到旧日欺负我的人对我斥责打骂,不由火起,尤其文火武火纠结,更是气结,于是才大打大闹。”
孙少爷摸他头上乱发,“少时受罪,是为以后强身健体、磨练心智,你恨着也是恨着,不如忘怀。”
“你若放我一个人,我就不忘。”
他说得半真半假,孙少爷半晌未开口,“……你也莫放我一个人。”
“哧,我怎么舍得?”
“你还未觉得你从前做的买卖是伤天害理的?”
郦寅初咧了一嘴白牙,“现下知道错了。”日后再不会草菅人命、仗势欺人,一定活得长长久久,同你一起。
又过了些天。
天气暖了不少,却还是冻人。孙家应门的一大早开门,就见门口厥着一位蓬头垢面的妇人,忙不迭扶了,喂了清水,熬了稀粥。
孙少爷起来听到骚动,那妇人正醒,哭道,“我那薄命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应门的鼻子一酸,将孙少爷拉到一旁道,“这位夫人是府衙前师爷胞姐,从师爷老家过来投奔,身上并无盘缠,才落至如此场景。”
孙少爷眉头蹙起,“是那位被斩首的吴师爷?”
应门的笼袖抹泪,“正是那位。”
“缘何他家里不知道?”
“这位夫人在老家被人欺负,忍无可忍了,这才沿路乞讨,只身出来投奔,她家里还一个男孩。”
孙少爷一抿唇,“你待会去告诉宋双珏宋公子,前师爷家眷,到底还是衙门的事。”
然后又喊了丫头带她去沐浴更衣。
郦寅初也起来了,张着大嘴打呵欠,一看见孙少爷眼就眯缝了,“静珊小娘子,昨夜睡得可好?”
“孙武!把这人拉去报官!”
孙武揉着眼窝奔出来,觑眼山寨头子,问孙少爷,“报甚么?”
“身三口四意三,总能找一条他犯过的,你自己斟酌。”
郦寅初看他生气,涎笑耍赖道,“我以后再不说了,你饶了我这一次,好不好?”
孙少爷眼一横,也未坚持,只说刘大姐稀饭咸菜干粮馍都已经上桌了,教他们吃饭。
说起覃镇那位身首异处的师爷,其实并不是甚坏人,做官无非一个贪字,个中讲究摁下不表。单说这妇人,家住京郊柳城,离樊城覃镇二三个月的车程,原先也过得算好,可京中政局莫测,去年秋不知何人纵火,城内损失惨重,她丈夫也烧死了,京都周围苛捐杂税本就繁重,她孤儿寡母又不会活计,愈过愈困苦,只有把孩儿托付了,前来投奔胞弟。
想她原本也是知书达理的人家,每次乞讨都难堪得恨不能撞死当前,念及一个垂髫孩儿,不得已忍辱负重,好容易才捱到覃镇来,晕倒在孙家门外。
孙少爷听她大哭,知其委屈。
同宋双珏道,“虽说是前师爷的家眷,也还是有些遗物和补恤的罢。”
宋双珏皱眉,“也不是不行,叫她到我家做个婆子也是好的,只是看谁去将她家孩儿接过来?”
“我正好有几个樊城的朋友这次去京都办事,给些银钱教他们行个方便也好。”
“孙兄真是送佛送上西,帮人帮到底。”
孙少爷一瞥他笑了,暗忖自己最近也未落他甚口实,安定下来说,“这也无甚大不了的。”
“孙兄谦逊,你看,那石大当家的后半生都叫你帮到底了。”
宋双珏大笑,以扇掩面。
孙少爷倒习惯了他不时取笑,叹一口气,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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