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回廊上坐了一阵,我突觉精力充沛,于是站起来,一边拉他一边道:“走来(跑起来)。”
谢大官人无奈地一笑,起身仍是牵着我闲晃。我见他并没有要跑步的意思,急于自己的一身肥肉无处消耗,几欲强拉他加快速度,怎奈力不从心,实在无法用己之“灵动”感染他之“沉稳”,几次尝试无果之后,我灵机一动,甩开他的手,自顾自跑了开去。谢安急得来追我:“小只!”。我正要得意,却已被他追上,一把将我按定。
“夫人!”谢安双手按着我的肩,眉头紧锁,语气里竟有了责怪的意味。
我低声抱怨:“跑步难道犯了你的忌讳不成?”
谢安张了张嘴,似还有话要说,却终是咽了回去,换了一句:“夫人近来嗜睡,如今又这般好动,当请郎中。”
谢安威胁人的手段向来很是高明,可为了不让我跑步就用“请医生”来吓唬我实在是“小题大做”。
我抬手回道:“不用。”
于是,我俩继续慢慢悠悠地逛园子。
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我对谢安有了新的认识。这个认识让我对桓温不禁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这个认识是:千万不要让谢安抓住你的弱点,否则,你将苦不堪言。
“夫人近日少眠,当请郎中来看看。”谢安一边翻着书,一边对正沉迷于短书故事的我说道,云淡风轻地。
“不用。”说罢,我立刻放下手里的短书,乖巧地躺去了榻上。
“夫人今日食欲不佳,当请郎中来看看。”餐桌上,谢安一边夹了一块肉放进我的碟里,一边对“坚定地”想要靠节食减肥我说道,轻描淡写地。
“不用。”说罢,我立刻拿起筷子,勤快地大口塞饭。
……
…………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来天之后。是日,引泉来报:“……玄度老爷托人传了个口信过来,说是家中诸事繁杂,他不胜其扰,望来东山借住。”
谢安听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回引泉道:“我晓得了。”
引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谢安,问:“如何回他?”
谢安看了我一眼,回道:“你去回夫人身体不适,东山不便接待。”
我和引泉皆是一愣,一向最好客的谢安,居然对许询的“求救”置若罔闻?引泉犹豫了片刻,可见谢安神色泰然,知道此事已无转圜,应了一声后便退出去了。
引泉退出去之后,我凑到谢安跟前,旁敲侧击道:“许询恐怕是遇到了难事,这样回绝他,怕是不好吧。”
谢安抿了一口茶,道:“不过又是家中逼他做官罢了,他逃得过一时,如何逃过一世?”
我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余音,轻轻叹了口气,道:“他也是个可怜人啊。”
谢安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我紧锁的眉头,道:“不宜忧思。”
我回他:“还是帮帮他吧。”
谢安眉头一皱,脱口而出:“夫人忧思甚重,当请郎中。”
在被谢安反复要挟了多次之后,本姑娘终于被逼到了“忍无可忍”的境地。随着那句“当请郎中”又一次从谢安的嘴里冒了出来,我的思绪飘到了史书里所记载的十多年后。
那时的桓温早已权倾天下,不仅行废立(废司马奕为东海王,立司马昱为帝),更以辅政为由大肆铲除异己。凡反对他的士族,轻则被罢官,重则丢了性命。就连王导的堂侄,王彪之也未能幸免。面对这番光景,平日里趾高气昂、高谈阔论的士族大夫们却皆迅速学会了低调,隐忍。
却唯独一向低调的谢安,变得十分高调起来。一日,谢安与王坦之作为“抗桓派”的代表来找桓温议事。唇枪舌战正酣之际,一阵顽皮的风吹掀了桓温的床帐,卧于桓温榻上的郗超被谢安看了个正着。于是谢大官人狡黠地一笑,道了一句:“郗生可谓入幕之宾矣。”当场给了桓温一记大大的难堪,还顺带着让桓温与郗超之间原本就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因着“入幕之宾”这个成语暧昧了一千多年。
想到这儿,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对桓温的“惺惺相惜”,便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好在在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中还有个“绝不轻易认输”。眼下我与谢安如两军对阵,我军受困处于被动,只得背水一战,豁出一切去,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好,那便请郎中。”这句话,本姑娘自认为说得气势如虹。
原以为是一场“不成功,便成仁”的翻身之战,可我分明看见我夫君的脸上浮现出了从容而淡定的微笑。难不成,又中了“埋伏”?
☆、愿得一心人 白首不相离
这些天,本姑娘变得十分之老实,生活作息变得十分之规律。饭,按时吃;药,按时喝;觉,按时睡。我如此这般的上了规矩,不为了别的,是为安胎故。
是了,安胎。那日在我赌气之下,终于请来了郎中。郎中伸手搭脉,道:“是喜脉也。”于是乎,谢郎欢喜,谢瑶欢喜,谢琰欢喜,全宅都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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