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君侯,女君在。”
“我临走之前,是如何吩咐你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块石头,硬邦邦的。
贾偲不住地叩头:“君侯吩咐,以护卫女君为第一要务!全是末将的失职!请君侯责罚!”
魏劭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更冷了:“那晚上详细经过如何,你给我如实道来!一个字也不许遗漏!”
贾偲是林虎贲的顶头上司。那日起先继续往前误追陈瑞,次日见状不对,醒悟过来折返,知道出事,等事情过去后,自然向林虎贲详细盘问过当时的详情。因涉及女君私密,当中细节,那日对着公孙羊自然不便启齿。如今被君侯这样发问,哪里敢再隐瞒,一五一十地从头道了起来。
公孙羊对那晚的所知,本就只是个大概。经由他口传到魏劭的面前,更是简单。
魏劭就只知道陈瑞通过后院池里的水道半夜潜入内院,意欲劫走小乔,后被阻拦,当场射死。其余细节,一概不知。
正是因为不知,所以才更不放心,日以继夜地赶了回来。此刻,等他渐渐听明白,竟是陈瑞半夜闯入小乔寝室之内,小乔拖延了他一些时刻,故意惊起旁边耳房里的春娘,继而被陈瑞强行挟走之时,奋力将他拒在门外,当时的值夜守卫才涌进来射杀陈瑞的这一番经过,手心里涔涔的全是冷汗,惊怒简直难以言表。
贾偲讲述完,心里迟疑了下,犹豫该不该讲那最后一幕。一抬眼,撞到君侯盯着自己的两道阴仄仄的目光,便打了个颤。心道我此刻便是不说隐瞒了下去,旁人却未必不说。旁人便是不说,女君自己必定也会告诉君侯当时遭遇……
想起他片刻前那句“一个字也不许遗漏”的话,贾偲再不敢做别念,心一横,又道:“最后还出了点意外……”
魏劭身影一动不动。
贾偲硬着头皮,低声道:“末将当时也不在,并未亲眼见到。只是听林副将言,那陈瑞身中十数箭,被射在了地上后,女君从房里出来,到了他的近前,大约是想问他话,见他业已气绝,女君慈济,便叫林副将掘坑将他埋了留个全尸。不想就在这时,陈瑞竟又活转了回来,旁的人一时不备,竟被他扑过来捉咬住了女君的脚,说了句话,这才死绝……”
“说了什么?”
贾偲勇气不足,一时不敢说出口。
“说了什么?!”
冷不防听到君侯咆哮似的恶狠狠一声,贾偲额头热汗滚落了下来:“听林副将言,似乎是说……女君美……那厮便是死在她……身下……也是……心甘情愿……”
贾偲终于结结巴啊酢貊了这句他自听了后,便就没法忘记的既羞耻又无比冒犯的一句话,自己心也是砰砰的跳,一阵面红耳热,低下头,根本就不敢再看君侯的表情了。
魏劭身影僵立了片刻,忽然猛地拔剑出鞘,贾偲只觉一道凌厉剑风扑面,耳畔响起几乎要刺痛了耳的一声宝剑劈入异物的尖锐响声,刹那间火星四溅,那只立在二门一侧用以镇内宅的石头祥兽的头,竟被他手中宝剑,硬生生地从中劈斩而断,“砰”的砸落在地,骨碌碌地滚出去了七八步远,最后才停了下来。
四周再无半点声息。
暮春夜的空气,似乎也凝固住了。
贾偲跪在那只被斩去了头的石兽的近旁,不敢大口透气。
“去把那厮给我挖出来!等着我亲自将他碎尸万段!”
一字一字,似从魏劭的齿缝里挤了出来似的。
贾偲应是。
魏劭转身,大步往里而去。
贾偲方才还在流着热汗,此刻冷汗却不住地往外冒,早已经湿透了内衫。直到君侯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里,望了眼地上那只石兽的断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
已是四月底了。
距离那件事,过去也差不多一个月了。
小乔直到现在,晚上睡觉还是春娘陪着。
先前她被吓出来的那场病,起先因为找到了爰,心情愉悦,再吃几天安神的药,本已渐渐地好起来了。不想就前些日里,因天气乍暖还寒,邪毒最易侵人,她晚上睡觉又发了梦魇,以致于尖叫不醒,当晚便又烧了起来。急的春娘又是请医又是照料,方这两日才好转了些。只是人依旧没利索起来,恹恹的也不大想动。春娘更是不敢离她。晚上睡觉也在她床边铺了床铺,亲自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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